主控台的指示灯全灭了，我手里还攥着那张刚打印出来的超导材料图纸。纸面发烫，边缘有些卷曲。程卫国站在实验台前，正准备调取基础参数，突然皱起眉头。

　　“这组导电率数据不对。”他说，“晶格模拟结果里有三处数值明显偏高，不符合物理规律。”

　　我走过去看他的屏幕。参数表上标红了几个字段，修改时间戳显示是昨夜三点十二分。系统正式解锁是在凌晨两点之后，这个时间对不上。

　　“不是系统生成的问题。”我说，“有人提前改过数据。”

　　我打开日志面板，逐条检查图纸生成流程。没有外部入侵记录，防火墙状态正常，所有访问都来自内部账户。接着我启动版本溯源功能，让系统比对原始建模数据流。

　　三分钟后，屏幕上跳出三个异常节点。每处都被注入了非标准参数，来源指向同一个低权限账号：LW_07——助理研究员李维。

　　“李维？”程卫国抬头，“那个在石油集团项目组待过一阵子的年轻人？”

　　我点头。他确实在电磁干扰事件归档期间负责整理技术报告。权限不高，但能接触部分底层模型。

　　“查一下他最近的登录记录。”我说。

　　系统反馈，昨夜两点零五分，李维用个人终端接入内网，持续十一分钟。期间上传了一份名为“热力学修正建议”的加密文件。目标地址不在我们服务器上，而是一个临时缓存节点，已被自动清除。

　　“这不是误操作。”我说，“是故意的。”

　　程卫国立刻调出聚变堆磁约束环的设计图。如果这些虚假参数被用于实际制造，导电层会因电流过载迅速烧毁。更危险的是，抗磁性能下降会导致磁场失衡，可能引发等离子体逃逸。

　　“问题不止一处。”他指着另一行数据，“冷却模块的谐振频率也被动了手脚。我们在第三次电磁攻击后的复盘报告里提到过这个问题，但当时没发现异常。”

　　我翻出那份报告。李维提交的技术简报中，有一段关于频率偏移的描述与真实监测值相差1.4赫兹。这个误差很小，常规审核很难察觉，但如果据此调整控制系统，后果严重。

　　“他在帮外面的人破坏实验。”我说。

　　程卫国沉默了几秒，“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回答，转头下令：“冻结所有涉及超导材料的终端权限，切换到离线模式重新校验模型。通知安保组去李维宿舍搜查。”

　　十分钟后，安保组回话：人不在，房门没锁，屋里没人。

　　我带着程卫国赶过去。房间很乱，桌上散落着几张打印纸，都是从不同角度截取的图纸片段。其中一张背面画着手绘路线图，写着“北纬39°17′，东经116°28′”，旁边圈了一个符号，像废弃雷达站的标记。

　　“酒泉旧址。”程卫国认了出来，“那是我们申请改建的那个点。”

　　我把地图碎片收进口袋。这个坐标不是秘密，但结合当前情况，它意味着有人已经盯上了我们的后备节点。

　　回到主控区，我让技术员封锁所有对外传输通道，启用三级技安预案。任何数据输出必须经过双人核验和物理隔离确认。

　　“你怀疑他是叛徒？”程卫国问。

　　“我不知道。”我说，“但他知道哪些数据会被重点审查，哪些漏洞容易被忽略。他改的不是随便哪一项参数，而是刚好能绕过安全检测的关键项。”

　　程卫国翻开李维的入职档案。他父亲曾是军工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九年前因一起涉密事故被停职调查，后来家庭陷入困境。李维靠助学金读完大学，毕业后主动申请加入我们的项目。

　　“他不是为了钱。”程卫国低声说。

　　“可能是被逼的。”我说，“或者有人拿他家人做要挟。”

　　我们都没再说话。实验室里的灯光稳定地亮着，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一切看起来正常，但我们都知道，信任已经裂开了口子。

　　我打开系统界面，建筑值停留在537.2，没有增长。超导材料技术虽然解锁，但核心参数被污染，无法投入实验。必须重建模型，重新验证。

　　这时，通讯器响了。沈砚秋的消息进来：“林雪薇的账号又有活动痕迹，但这次是从B区备用终端登录的，持续时间不到两秒。”

　　我立刻调取B区监控。录像显示，昨晚十一点四十六分，一个模糊身影进入设备间，在终端前停留片刻后离开。面部看不清，但身形不像林雪薇。

　　“不是她。”我说，“是别人用了她的权限。”

　　程卫国盯着屏幕，“会不会是李维干的？他想转移视线？”

　　“有可能。”我说，“也可能还有另一个人。”

　　我下令加强B区巡逻，并将所有低权限账户重新认证。同时安排专人复查李维参与过的七份技术简报，逐条比对原始数据。

　　两个小时后，技术员报告，在一份关于电源切换响应延迟的分析中，发现了隐藏的校验错误。该错误若被采纳，会导致备用绿电路由判断失效。正好对应上一章那次线路中断事件。

　　“他早就开始动手了。”我说。

　　程卫国看着我，“我们现在怎么办？等军方介入吗？”

　　我站在主控台前，手里捏着那张地图碎片。纸边已经有些磨损，折痕加深了。我知道下一步必须上报，但在这之前，得先把漏洞堵住。

　　“先重做实验模型。”我说，“所有数据重新跑一遍，不用任何他碰过的东西。”

　　程卫国点头，转身走向地下备份机房。那里有独立供电和离线存储系统，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留在主控区，盯着系统界面。建筑值不动，进度条卡着。超导材料的图纸静静躺在加密分区里，像一把上了膛却不知对准谁的枪。

　　通讯器又响了一下。是裴听霜发来的消息：“那个开曼账户又有动作，资金流向变了，新接收方是一家注册在布鲁塞尔的咨询公司，法人代表姓霍克。”

　　我看完，把消息删掉。

　　这时候，技术员喊了一声：“R-09机器人刚才自己启动了，正在向C区移动！”

　　我立刻切断它的无线信号，但日志显示，它在断联前成功执行了一次数据同步指令。

　　目标地址，正是李维上传文件时使用的那个临时缓存节点。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下午四点十七分，阳光斜照进走廊，把控制室的门影拉得很长。

　　我按下广播键：“所有人注意，立即转入应急协议，禁止任何未授权设备接入内网。”

　　然后我拿起电话，拨通了周启明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我说：“我们需要军方支援。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