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清洁车里的亡夫遗照
婚礼进行曲停了十三秒,车库安静得像被抽了空气。林雪薇还坐在驾驶座上,手没动,眼也没眨,就盯着摄像头,像是知道我们在看。
我没下令抓人。裴听霜在通讯里说了句“她手里有钥匙”,我就知道不能硬来。那把备用钥匙不是随便能拿到的东西,陈列柜的备份只存了一份,在安保室保险箱里,密码由三人共管。她怎么拿的?谁给的?现在问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没用。
我调出清洁车的电路图。系统显示主控模块无异常,但扬声器回路电流波动过两次,一次是播放音乐,一次是接收广播指令。我把图放大到线路层级,发现正极线绕过了主控板,直接接到座椅下方的一个独立电池组——这车早就被改成了离线终端。
“她不需要联网。”我说,“信号是本地触发的。”
沈砚秋站在监控台前,手指在回放画面上滑动,停在林雪薇嘴唇的位置。“她说‘对不起’。”她转头看我,“不是对任务,是对照片上的人。”
我盯着屏幕里的遗照。男人穿白大褂,背景是实验室,日期印着2019年。左胸口袋别着工牌,模糊,但机构缩写是L.N.I.B.S.。我打开离线数据库,输入关键词“脑科学周明远论文未完成”。第一条跳出来:《记忆延续型意识建模初探》,作者周明远,单位龙国神经接口基础研究所,项目终止于2019年12月,原因标注为“研究者意外身亡”。
“是他。”沈砚秋声音低下来,“我大学时见过他一次,他在讲台上说‘意识不该被死亡定义’。后来听说他妻子失踪,项目也被封了。”
裴听霜在通讯里冷笑:“现在她出现了,带着他的脸。”
我没说话。系统界面弹出提示:【核心技术模块丢失风险:58%】。比刚才高了十一个百分点。这不是数据泄露那么简单,是有人在复制我们的技术路径,而且早有准备。
程卫国这时候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把焊枪,衣服上全是灰。“老楼下面有条维修通道,”他说,“八十年代修的,后来用水泥封了。但我记得图纸,那里通地下层。”
“为什么现在说?”裴听霜问。
“因为今天早上,我闻到了冷媒味。”他喘了口气,“那种老式氟利昂,现在没人用了。可我在通风口闻到了。”
我立刻调出建筑结构图。地下维修层确实存在,但不在当前实验室登记范围内。安保系统没有出入记录,不代表没人进去过。如果真有密室,那地方就是盲区。
“带路。”我说。
程卫国点头,转身就走。我们跟在他后面,穿过两道废弃走廊,尽头是一堵水泥墙,表面粗糙,像是仓促封上的。他用焊枪切开一角,铁门露出来,锈得厉害,但锁是新的。
十分钟不到,门开了。
里面是条斜坡通道,往下延伸。空气又冷又闷,墙上还有老式应急灯,闪了一下,亮了。再往前二十米,一扇金属门立在尽头,门边有个指纹识别器,型号老旧,但通着电。
程卫国掏出一块生锈的金属片,插进读卡槽下方的缝隙,用力一撬。咔的一声,锁开了。
门内是个低温密室,三台冷冻舱并排摆着,玻璃罩上结着霜。第一台舱体漂浮着一团组织,灰白色,表面有细微脉络,像大脑。
我戴上手套,用便携扫描仪对准舱体。面部重建程序启动,几秒后,屏幕上浮现出一张脸——和林雪薇照片里的男人一模一样。
“周明远。”沈砚秋站到我旁边,“他的脑组织……还活着?”
“不算活。”我说,“是低温保存状态,神经元结构完整,但没有电活动。”我调出系统日志,发现半小时前有一次未经授权的访问记录,来源是实验室内部网络,目标是我们正在开发的意识上传协议。
红色警告弹出来:【检测到非授权神经接口协议,原型数据已被复制】。
“她不是来偷技术的。”我低声说,“她是来验证的。”
裴听霜站在门口,手按在通讯器上:“外围已经封锁,没人能进出。但她为什么现在暴露?为什么不跑?”
沈砚秋走到分析板前,抽出笔,把照片和资料并排贴上去。她在“动机”下面写了两个字:“赎罪”,又划掉,改成“复制”。
“她丈夫的研究被中断了。”她说,“她以为死了。但现在看到我们重启了同样的方向,她不能再等。”
我看着冷冻舱里的脑组织。它静静漂着,像一颗被摘下的心脏。系统界面还在闪烁,建筑值没涨,也没降,像是卡在某个临界点。
“我们被当成了实验平台。”我说,“她不是间谍,她是测试员。”
话音刚落,通讯器响了。裴听霜接起来,听了几秒,脸色变了。
“清洁车刚发了一段新信号。”她说,“不是加密频段,是语音留言。只有一句话。”
我接过通讯器。
录音播放:
“你要是看到了他,告诉他,论文第三章的参数错了。应该用α波同步,不是β。”
声音是林雪薇的,平静,没有颤抖。
我抬头看向监控画面。她还在车里,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眼睛闭着,像在等什么。
“她知道我们会查到这里。”我说,“所以提前给了修正参数。”
沈砚秋盯着分析板,笔尖停在纸上,墨迹慢慢晕开。
程卫国靠在焊枪旁,喘着气,额头冒汗。“当年他们也是这么偷偷运走第一批火箭燃料的……”他喃喃,“文件说是废料,实际是推进剂。”
裴听霜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她在逼我们选。要么继续,要么停手。但她没提条件,说明她不在乎自己。”
我看向系统界面。进度条停在8%。解锁意识上传需要300建筑值,目前只有135。差得远。
可问题不在建筑值。
在于我们是不是愿意接手一个死人的研究,用一个活人的执念,去碰那条谁都没走完的路。
我拿起数据芯片,插进读取器。屏幕上跳出周明远论文的残卷,第三章标题是《跨频段神经耦合模型》。我翻到参数页,果然,β波同步的公式下角标有误。
她是对的。
我拔出芯片,握在手里。金属外壳冰凉。
沈砚秋突然开口:“她无名指上有戒痕,但不是最近留下的。她丈夫死后,她才戴戒指,为了伪装成已婚女性降低警惕。”
“可她刚才摸的是左手。”我说,“习惯性动作。她以为他还活着。”
裴听霜看了眼时间:“她已经在车里坐了四十七分钟。不吃不喝,不动。”
程卫国咳了一声:“给她送杯热水吧。老楼的水管还能用。”
没人动。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决定。
我按下通讯键,接通车库监控。
“林雪薇。”我说,“第三章的参数,你是怎么知道的?”
屏幕里,她睁开眼。
嘴唇动了动。
然后,她抬起右手,指向清洁车底层抽屉。
抽屉拉开一半,露出一本笔记本,封面写着:《周明远实验日志·终稿》。
她没伸手拿。
只是看着我,等我下一步动作。
我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节奏像键盘回车。
系统界面刷新。
【建筑值+5】
【新提示:修复受损理论模型,可解锁初级意识映射模块】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裴听霜突然说:“她车底有反光。”
我放大监控画面。清洁车底盘边缘,贴着一块金属片,表面光滑,像是某种反射镜。
沈砚秋眯起眼:“角度不对。它不是用来反射光线的。”
我调出热成像。金属片背面有微弱温升,持续上升。
不是反光。
是信号增强器。
它在蓄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