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帐篷外那片沙地，风还没停。手里的金属残片边缘硌着掌心，上面刻的图案清晰得刺眼——一个带鹰头的家族徽章，和查尔斯西装领带上的一模一样。

　　裴听霜站在我旁边，声音压得很低：“这东西不是从遗迹里挖出来的，是袭击的人留下的。”

　　我没说话，把残片翻了个面。背面有烧灼痕迹，像是爆炸时被高温熔过又冷却。它原本应该是某种装置的一部分，但现在只剩这么一小块。

　　考古学家蹲在几米外，正用刷子清理一块石板。他袖口上的编号沾了灰，但还能看清。他一直没抬头，但从刚才开始，手就没稳过。

　　我们三个谁都没提撤离的事。营地四周已经拉起警戒线，裴听霜调来的安保人员在沙丘之间布了岗。可我知道，真正的威胁不在外面，而在手里这块金属上。

　　我转身走进临时检测帐篷。桌上的便携频谱仪还在运行，屏幕上残留着刚才扫描的数据波形。那枚古代芯片就放在防静电托盘里，表面有一道裂痕，是爆炸时震的。

　　我戴上手套，拿起放大镜。芯片的蚀刻结构很特别，线条走向不像现代工艺，倒像是手工雕刻的。但它的拓扑布局……我掏出微型计算器，输入一组数值。

　　屏幕跳出血红的误差值：0.3毫秒。

　　这个数字让我手指顿了一下。我们现在用的脑机接口，神经信号同步误差最低是4.2毫秒。如果这块芯片真能实现0.3，那就意味着意识传输几乎无延迟。

　　我打开笔记本，画出系统图纸里的“神经耦合阵列”模块。对比芯片表面的纹路，重合度超过七成。不是仿制，也不是巧合，更像是……同一个设计源头的不同版本。

　　“你看出什么了？”裴听霜跟进来，手里拿着平板。

　　“它不该存在。”我说，“材料分析显示基底是天然硅矿，纯度不到60%。这种条件下做不出纳米级电路。”

　　她皱眉：“会不会是后人伪造的？”

　　“伪造不了。”我指着放大镜下的细节，“这里的电子迁移路径是自组织形成的，没有光刻痕迹。它是靠某种外部场诱导生长的。”

　　她说不出话了。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考古学家走了进来。他的眼镜片上有沙粒，说话时带着喘。

　　“我们在第三探坑底部发现了埋藏层。下面不是土，是灰烬混合物。碳十四测年结果刚出来——距今约八百三十年。”

　　我抬头：“你说的是十三世纪？”

　　“对。”他点头，“而且灰烬里有金属微粒，成分和你们手里那块残片一致。”

　　我立刻抓起工具包冲出去。裴听霜紧跟着我，边走边拨通卫星电话：“通知基地准备接收样本，所有数据加密上传，只许内部查看。”

　　探坑边上围着一圈防护栏。我顺着梯子下去，脚下踩的是松软的灰层。考古队员递来一支强光灯，我照向坑底角落。

　　那里有一堆碎石，中间嵌着半块烧焦的电路板。我用镊子小心撬开，底下露出一片完整的芯片残片，比之前那块大两倍。

　　它表面覆盖着一层结晶状物质，像是冷却后的液态金属。我用探针轻轻刮下一点，放进检测仪。三分钟后，结果弹出。

　　“铝、钛、微量镓……还有一种元素无法识别。”我念出数据，“原子序数115。”

　　裴听霜猛地抬头：“那是人造元素。”

　　“理论上是。”我说，“自然界不存在稳定同位素。但它在这里，以化合物形式存在。”

　　她盯着那块残片：“所以你是说，八百年前有人掌握了超出现代水平的技术？”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看到了更奇怪的东西——在芯片背面，有一串极细的刻痕，排列成二进制编码。

　　我拍下照片，导入平板。解码程序跑了一遍，跳出一行字符：

　　**NEXUS_7.PROTOCOL_INIT**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第200章病毒入侵时出现过的代号。当时裴听霜截获的加密通话里，就有“Nexus”这个词。后来我们以为它是克莱因工业的项目代号，但现在看来……

　　它早就存在。

　　“你脸色不对。”裴听霜抓住我手臂。

　　“这不是起点。”我说，“我们一直以为技术是从零开始重建的。但现在看，有人已经走过了这条路。”

　　她没再问。

　　天快黑时，我们把所有残片收进密封箱。安保队加固了营地围墙，架设了电磁干扰器。我在帐篷里搭起屏蔽罩，准备连夜建模复现芯片结构。

　　玻璃管里的硅土被我拿出来，放在工作台最干净的位置。这是我从原世界带来的最后一点东西，也是我坚持到现在唯一的凭证。

　　可现在，它突然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正调试建模软件，裴听霜忽然走进来。

　　“资金流水查清了。”她说，“支持这支考古队的境外基金会，实际控制人是克莱因工业旗下的离岸公司。项目立项三年前就开始注资。”

　　我停下操作。

　　“他们知道这里有东西。”她说，“不是偶然发现，是早就计划好的挖掘。”

　　我看着桌上那枚带徽章的残片，终于明白为什么袭击者会留下它。

　　这不是破坏，是宣示。

　　他们想让我们看到这个标志，想让我们知道——这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夜深了，风沙拍打着帐篷。我坐在工作台前，一遍遍回放芯片的扫描图。那个二进制编码反复闪现，像一段未完成的指令。

　　门外传来脚步声，考古学家站在帘外。

　　“还有件事。”他说，“我们在主遗址区外围发现了类似基站的地基结构。间距正好是17.3公里。”

　　我猛地站起来。

　　17.3Hz，正是赎罪室里用来操控信徒的次声波频率。

　　它们不是独立事件。教堂的仪式、脑机接口的漏洞、古代芯片的算法、家族徽章的现身……全都连在一起。

　　我抓起外套往外走。

　　“你要去哪？”裴听霜问。

　　“去看那些建筑地基。”我说，“如果它们真是信号发射点，那整个遗址就是一个巨型意识引导装置。”

　　她没拦我，只是默默跟上来。

　　我们打着手电走向西面沙丘。考古学家带路，穿过一片倒塌的石墙。地面凹凸不平，到处是碎砖和金属残渣。

　　走到第三处地基时，我蹲下检查。混凝土基座里嵌着铜线，呈螺旋状排列。中心有个插槽，形状和我们找到的芯片完全吻合。

　　“这里曾经安装过一块完整的芯片。”我说，“它不是文物，是设备的一部分。”

　　裴听霜照亮旁边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古老文字，已经被风化得模糊不清。但在下方，有一行近代补刻的小字：

　　**信仰即接入，服从即认证**

　　我伸手摸上去，指尖触到刻痕的深度。这不是宗教铭文，是系统提示。

　　就像我的文明重启系统一样。

　　远处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整片遗址。那些散落的建筑基座连成环形，分布规律得不像偶然。

　　我站在中央，抬头看着乌云翻滚的天空。

　　有人在很久以前，就建好了这套系统。

　　而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步，可能都是在重复他们走过的路。

　　裴听霜站到我身边，声音很轻：“你觉得……他们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我没有回答。

　　因为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密封袋突然震动了一下。

　　那是装着查尔斯家族徽章的袋子。

　　我掏出来一看，金属表面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刻字，之前根本没有：

　　**欢迎回家，绑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