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淘汰设备中的技术革命
凌晨五点二十三分,我回到实验室。手指还在敲桌面,节奏比平时慢半拍。这不是习惯,是强迫自己冷静的方式。
刚才在赎罪室,护士长最后一句话还在耳边:“但我必须服从。”她的枪口对准我,眼神像被重置过。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是一种彻底的顺从。
我把那段录音调出来,查尔斯的声音重复播放:“你们都是我的数字牧羊犬……”背景里有极低频的波动,17.3Hz。它不靠耳朵传,而是穿透骨头,直接作用于大脑θ波。
单纯断电没用。他们的设备本地预载指令包,一旦主控场消失就自动触发。EMP只能干扰部分音频单元,但屏蔽不了声波本身。
我盯着频谱图看了十分钟。系统没有弹出新任务,建筑值也没涨。这意味着,靠现有设施无法解锁更高阶防御技术。
门被推开时,我已经拆开了三台报废脑机接口,想找能阻断次声波的材料。结果都一样——现代芯片对这种频率毫无反应。
沈砚秋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旧棉袄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个铁皮箱,边角锈得厉害。
“这是我从城西废品站找来的。”她说,“半年前教会医院淘汰的一批脑电波仪,主板拆了卖铜,剩下这些老式真空管没人要。”
她打开箱子,拿出一根灰白色管状物。表面有细密划痕,像是手工打磨过的。
“我让技术员测了。”她把数据板递给我,“它在17Hz附近有天然谐振抑制特性。虽然不稳定,但确实能衰减那个频率的信号。”
我看了一眼型号。苏联六十年代产,T-42型晶体管。早就被淘汰的东西,因为频响曲线不规则,没法用于精密仪器。
可正因为它“不规则”,反而形成了一种物理屏障。就像歪斜的墙能挡住特定角度的风。
我接过晶体管,指尖划过表面刻痕。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但它现在就在我手里。
“你确定这批仪器都来自教会医院?”我问回收商。
“没错。”他说,“当时说是升级设备,全换新的。旧的拉走那天,我还看见几个穿白大褂的在烧文件。”
他留下联系方式就走了。
我和沈砚秋立刻开始筛选。三十台仪器堆在角落,我们一台一台拆。焊枪温度升到三百度,我右肩旧伤隐隐作痛,但手没抖。
每找到一枚完好晶体管,我就在笔记本上划一道。这是我在原世界养成的习惯,划完十道就喝一口水,保持清醒。
沈砚秋坐在旁边记录参数。她的蓝黑色钢笔在纸上移动,速度很快。窗台上的三盆绿萝摆成三角形,叶片朝光的方向微微倾斜。
中午十二点十七分,我们筛出十七枚可用晶体管。
下午三点,我把它们接入自研芯片。接口不兼容,老式插槽和现代协议差了两代。我重新设计耦合电路,用X光机外壳做屏蔽层,拼出一个便携式头戴装置。
启动键按下后,指示灯由红转蓝。频谱仪显示,17.3Hz信号被衰减了82%。
还不够完美,但足够用了。
当晚九点,我们在城郊贫民窟搭起临时体验点。帐篷是旧帆布拼的,电源接在一辆改装供电车上。裴听霜远程调度,安排了三辆车轮流供电,车顶装着太阳能板和小型风力发电机。
第一批志愿者是流浪者。他们参加过赎罪仪式,有些人连续去了三个月。
第一个戴上设备的人叫老李。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他刚接上线路,身体猛地一震。
“我……我想起我女儿的名字了。”他声音发抖,“她叫小梅,今年应该二十三了……我一直以为我忘了。”
第二个人沉默很久,突然低声说:“原来那些话,不是我自己想的……我以为是我忏悔太深,才会一遍遍念‘服从即救赎’……”
第三个人哭了。他说他儿子失踪半年,每次祷告时都会看到画面——孩子坐在椅子上,眼睛睁着,但不动也不说话。
“那是他们放进去的影像。”我说,“用来控制你们的情绪反馈。”
他们陆续摘下设备,没人吵闹,也没人追问。但他们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空洞或麻木,而是有了焦点。
一夜过去,三百余人接受了干预。超过七成恢复部分记忆自主性。有人开始讲述被操控的经历,消息通过口述迅速扩散。
清晨六点十二分,远处传来引擎声。
一列黑色车队驶入贫民窟,轮胎碾过碎石路,停在体验站门口。车身上印着宗教改组委员会标志。领头车上下来两个人,穿着深色西装,手里拿着文件夹。
其中一人走向我,递出一份合同:“我们愿意承担全部治疗费用,条件是技术独家授权。”
我没有接。
他等了几秒,又往前递了递:“这是正式协议草案,包括专利归属、生产许可、市场分配条款。”
我转身,把合同递给沈砚秋。
她看了一眼,轻轻摇头,放进旁边的碎纸机。纸张被撕成细条,落入底部塑料箱。
那人脸色变了:“你知道这份授权值多少钱吗?”
“我不知道。”我说,“我只知道,昨晚有三百人想起了自己是谁。”
他咬了下嘴唇:“我们可以合作。你们提供技术,我们负责推广。全国信徒都能受益。”
“他们不需要受益。”我说,“他们需要清醒。”
他沉默了几秒,回头看向车队。
第二辆车门打开,走下一个戴眼镜的女人。她手里抱着平板,快速翻动页面。
“数据显示,过去十二小时,已有两千七百人次提及‘被操控’‘虚假记忆’‘强制祷告’等关键词。”她说,“舆情正在失控。”
领头男人再次看向我:“如果你不签独家协议,我们就申请政府介入。以公共安全名义,查封所有民间干预设备。”
“你可以试试。”我说,“但每一台被查封的机器,都会有人记住它怎么让自己醒来的。”
他没再说话。
我走到体验站门口,看着第一缕阳光照进帐篷。里面还有人在排队等待治疗。一个年轻女孩蹲在地上,用手写板记录每个人的反馈。
沈砚秋站在我旁边,钢笔尖轻轻点着笔记本边缘。
车队没有离开。他们在等指令。
我抬起手腕,上海牌机械表指向六点十五分。指针走得稳,像它几十年来一直那样。
远处一辆供电车的太阳能板发出轻微嗡鸣,风扇转动,维持最后一台设备的运行。
帐篷里传来声音。
“我记起来了。”一个女人说,“我不是罪人。我只是饿了太久,才去教堂领面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