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后来找到了余悦,他刚跑完一百米,他的号码是“C1112”。
比赛前,余悦给秦后来传授过三级跳的方法,秦后来先做热身,一边做一边在脑海里把方法复习一遍。
就快比赛了。
林沉湘和她室友穿过赛道,秦后来远远就看见了她,她一过来就伸出手:
“这个给你,加油!”
那白皙的手心里,是一颗糖。
“谢谢!”秦后来小心翼翼地拿起,不敢碰着她的手。
“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对,现在在分组。”
“我怎么感觉,人有点少啊。”
“一共...就六个人。”
“那不是肯定有名次嘛!”
肯定有名次,高一年级报三级跳远的人一共只有六位,这个在从小到大运动会上首次出现的、“高大上”的名词把同学们都劝退了,而且要不是秦后来的班主任特地提了这个,那就只有四位选手参赛了。旁边跳远的人看到这一幕,肠子都悔青了。
“你不用卖力就有名次,简兮知道一定气死了。”沉湘笑着说。
“千万要留到最后告诉他,对了,他的比赛是不是也快开始了?”
“对,我们来的路上碰到他了,他已经去检录了,应该过会儿就跑一千五。”
话音刚落。秦后来前面的选手已经开跑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他准备听清裁判的口哨声,他想:“我身后可有人看着呢,绝对不能失误,左脚起跳,左脚起跳。”这样的暗示在正式跳的时候确实起到了效果。
整个过程几秒钟就结束了,秦后来抖去满身沙子,来见林沉湘。
“知道成绩了吗?”林沉湘问。
秦后来脚底滑滑的,是鞋子里的沙子还没抖干净。
“啊,我忘了听了。我现在就去看一下。”秦后来转身。
“等下,你手臂这块儿,全是沙子。”林沉湘笑着。
秦后来在她的指示下把手臂抹干净。
沉湘接着说:
“裤子上,这儿,这儿,还有呢。”
林沉湘围绕秦后来转了一圈。
秦后来问:“现在呢?”
她说:“干净了!”
“好!”秦后来又准备去看成绩。
“等下,外套穿上吧。”
她笑得很灿烂,在这个阴沉沉的下午,她便是太阳。
秦后来从外套里拿出那颗糖,在问成绩的路上拆开了包装——是橙子味的软糖,秦后来会一直记得。
三级跳远,秦后来最终的排名定格在第六。而在接下来的跳远项目中,他的最终成绩定格在三米九,没有名次。不过他都不在意了,重在参与。
在跳远的时间里,一千五也跟着进行了。秦后来看见简兮卖力地跑着,班长、陈妈等都在他旁边陪跑。
跳远比赛一结束,余悦在跟故人寒暄,秦后来便和林沉湘她们先回自己“阵营”。
简兮躺在看台上,一手遮挡着眼睛,旁边的水瓶半开,已经喝了一半。
“感觉怎么样?”林沉湘问。
他直起身来,说道:
“第七,厉不厉害?”
“秦后来三级跳第六!”林沉湘说。
简兮一惊,说道:
“不错啊,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天赋。”
秦后来尴尬地笑笑,林沉湘接着说:“当初是谁说‘看来只有我能得奖了’?”
“我现在撤回这句话,那跟你一起的余悦呢?”简兮问。
“他三级跳第三,跳远第二。”秦后来说。
“这么厉害!看来我们班卧虎藏龙啊。”简兮说道,接着他将今天下午十一班的战绩娓娓道来。
一百米、四百米、跳高,不论男子还是女子,都连连告捷。
“体委的一千五都破校记录了,我感觉这次我们班第一稳了呀。”简兮笑着。
秦后来听到了熟悉的句子,立马让简兮把兴奋劲收一收。
一切尚未成定数前,什么也别急着说。
秦后来和简兮在一旁闲聊,林沉湘在一旁帮同学写加油稿。
过了一会儿,林沉湘手里抓着十多张便签纸,叫了叫简兮:
“简兮,你去交一下稿子。”
“不是吧,我跑完一千五都快累死了,你让我休息会儿,你找秦后来。”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秦后来拦道:“那我去吧。”
“一起吧,我正好也想走走。”
他们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站上主席台,那里视野格外开阔。
秦后来按照指引把稿子投进小竹筐中,转身看到林沉湘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记分板看。
“我们班目前排第一诶!”林沉湘笑着。
秦后来研究了一下记分板上的分数,第一名积7分,而一千五以及第二天的团队接力赛分数是翻倍的,他看到十一班记一千五分数的格子空白,什么也没有。
“他们誊错了吗?为什么我们班一千五没有分数?”秦后来疑惑。
“你看到高二那边了!我们班在这儿。”
林沉湘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给他看。只见他们班一千五那里用黑色水笔写着“14+14+2”。第一名加14分,破纪录再加14分,第七名加两分。
林沉湘笑着说:
“那个2特碍眼!一看就知道是简兮。”她笑得很灿烂,就像是落在人间的太阳,在这阴沉沉的下午里熠熠闪光。
下午的比赛结束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回了教室,简兮一回去就把获奖证书展示给陈妈看:
“你看!我和秦后来都拿到名次了,明天扔铅球就看你的了。”
“我尽力。”
“你放心,明天我们都过去给你加油。”
“别了吧,你们来了我会紧张。”
“可总得有人给你拍照啊,对不对,就这么定了,明天我把偷藏在宿舍的手机拿出来,也该让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简兮话刚撂下,就听背后有声音说:
“什么偷藏的手机啊。”
简兮身后似打一焦雷,整个人都木了,他听得出这是班主任的声音,于是赶忙回道:
“没什么,没什么。”
“手机运动会的时候可以用,平常不能用啊,被查到了就等着处分吧。”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放心老师,平常保证不用。”简兮此刻比他任何时候都要卑微。
第二天,晴日融融,阳光打在身上暖呼呼的,今天的林沉湘跟往日见到的都不太一样,她穿着一件浅米黄颜色的外衣,外头是一条背带裤。她早早地坐在了位置上,看到秦后来,和他说了声“早”,他吞吞吐吐地回了声“早”,然后呆坐着。
“她今天好好看。”秦后来想。
诗人会说,“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有女如玉,玲珑可爱。是绛珠泪,不雨也霏霏?是仙子梅,月落相留醉?
她室友笑着说:“你知道有一句歇后语,叫林沉湘回到家——可爱到家了。”
于晴晴也仿照了一句:“用我的话说,今天的林沉湘就是我手里的可爱多,一不当心掉到了地上,有冰激淋的那面着地——可爱翻了。”
秦后来笑着,他一句话也没敢说,林沉湘就在他身后静静地、美美地、悄然绽放着。
“林沉湘,你今天真好看。”简兮说。
秦后来心跳加快。
林沉湘默默地笑着,此时无声胜有声。
简兮说:“有人不好意思说,我替他说出来,是吧秦后来。”
“啊,没有没有。”
“哦,他说你不好看。那就是陈妈想说不敢说。”
“才没有,我没说不好看!”
“那就是好看的喽。”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如芙蕖出渌波那般好看。
八点钟,操场还未醒,闻到早晨空气的清新。
“别走草丛里,有露,我鞋子都湿了。”秦后来对林沉湘、简兮以及陈妈说,主要是对林沉湘。
“真的有鹭欸!”林沉湘两眼一亮。
“是啊,小心鞋子湿了。”秦后来说。
“不是,”沉湘说,“那有白鹭。”
林沉湘指着南面,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还真有一只白鹭,它在慢慢地、悠闲地散步,弇山高中“生态沟”的美誉可不是白来的。
弇山高中本就建在城郊,其南面完全是一片农家景象。军训的时候,秦后来的宿舍在四楼,临窗远眺,南面是一大片平原,庄稼密密麻麻,绿得直逼人眼,有两三户野人家,冒着几缕炊烟,依依而上,有时候能看见四五位农民伯伯在田里劳作,有时候能看见六七只小羊在丘上奔跑。有一条小河绵延西东,像一条白练一样静静地淌着,河上有一座石桥,那时候每天都是六点起床,看窗外景色,烟细细,雾濛濛,笼着石桥,幽静宜人,别有洞天,令人情不自禁地想到那首七言绝句:
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成为一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武陵人也是不错的,牢记着那句话,只消游赏桃花源一次,便三缄其口,移舟短棹,于那碧桃花下慢慢感他的流年。
“不就是白鹭吗,我每天早起都看见。”简兮说。
“弇高的生态环境真好。”陈妈说道。
“我亲戚家有一个哥哥,以前也在弇高读书,”陈妈接着道,“他说他有一个朋友,一天晚自习结束,回宿舍的路上被蛇咬了。”
“天呐!”林沉湘露出惊异的神色。
“还有蛇?真的假的?”简兮不太相信。
“真的。”陈妈不骗人的。
“我最怕蛇了。”简兮说。
“别怕,现在蛇已经冬眠了。”林沉湘说。
“是啊,而且现在回宿舍的路上装路灯了,不怕的。”陈妈说。
“那就好。”简兮这才放下了心。
说起蛇,秦后来想起军训时的一件糗事,那晚正下大雨,他和春哥一块儿回宿舍,恰好是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秦后来被地上一根流动的长树枝活活吓个半死。幸好当时撑着伞,又戴着军训帽子,不至于让捧腹的路人记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