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周回到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有些惊喜:“爸爸。”
“粥粥回来了?”郁林从茶几上取了眼镜戴上,张开双臂,接住飞奔而来的女儿。
“我们的粥粥越发漂亮了,”郁林替女儿取下包包,“都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
郁周在父亲旁边坐好,将因静电飘起来的头发捋至耳后,甜甜一笑:“那也永远都是爸爸的小可爱。”
郁林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
眼镜上垂下来的银色细细的链条随着郁林的笑声轻轻摇动。
“那不可是爸爸护在心尖尖上的心肝宝贝?”郁林将翘起来的二郎腿放下,理了理袖口,“爸爸今天亲自下厨,粥粥想吃什么?”
郁周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牛油火锅!”
郁林:???
程家那小子究竟带我宝贝女儿干了什么?
“不行,换一个,”郁林跨个脸,从沙发上站起来,“算了算了,我问一下李婶家里还有什么,我看着做。”
郁周:“耶???”
可是牛油火锅真的很好吃哎。
家里有我偷偷藏的底料啊!
郁周泄了气,心里盘算着哪天一定要带着哥哥和父母去吃一顿。
在那之前可以先和程眠再去一趟!
再去看看什么好吃。
想起程眠,郁周从沙发上跳起来。
蹬蹬蹬地跑去和郁父说了自己先去楼上忙事。
郁周捂着心脏,潜入她哥的书房,反锁房门。
蹑手蹑脚地在书架上翻翻找找。
她记得她哥在书架上有一打花草宣纸来着,前两年还经常给他的一个笔友写信呢。
郁周将宣纸铺开,研上墨。
将心中早已打好的腹稿写下。
房里点着熏香,淡淡的木质香与书墨香交汇于空中,带着我述之不尽的爱恋情愫,一齐封进纸信中。
她与程眠之间需要一个契机来推动这柔曼的暧昧。
一封——情书。
郁周心脏砰砰直跳,红晕染满了脸颊。
这是一件她想了许多年的事情。
郁周放下笔,盯着桌上的笔迹良久,随后傻傻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泪光闪烁中,分明是十四年来的释然。
——
“粥粥,你去和程眠玩好不好?”一个十一二岁,穿着一件灰色宽大短袖的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弹弓,揉着坐在小院里,梨树下,秋千上的小姑娘扎着精致小辫的脑袋,“哥哥你去给你打鸟,晚上我们炖野鸡汤喝。”
郁周听了程眠两字,眼睛一亮,晃着悬在空中的小腿,“好呀好呀。”
“那哥哥现在送你过去好不好?”周郁见妹妹答应,眼睛也亮了起来。
“哥哥,粥粥已经六岁啦,眠眠家我都跑四年啦!”郁周掰着小小的手指头,“不需要哥哥送啦。”
周郁几乎要跳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对啊,我们粥粥最乖了。哥哥今天给你掏一窝鸟蛋,晚上让阿公给你一起炖蛋羹。”
“两碗!”
“好啊好啊,粥粥多吃点才能长高高,长得跟哥哥一样高。”周郁拎了自己的工具包,冲妹妹露出一口大白牙。
工具包是阿婆给他用旧衣服缝做的,里面都是他的弹弓,弹珠,小石子一类。
以前他总是把这些东西放进裤兜里,还磨破了好几条裤子。
他不敢让阿公阿婆知道,就拉着粥粥拿针去缝,结果把粥粥的手指头扎破了,还被挨了好一顿打。
后来阿婆就用那条裤子给他缝了一个小工具包,上面还有粥粥的几滴血,被阿婆绣成了一支红梅。
郁周看着哥哥走远了,才从秋千上翻下来,蹬蹬蹬地跑进屋里,从自己的小木盒中翻出一对小小的桃符。
木盒是阿公给她用山上的香樟树树干做的。
阿公的手可巧了,可以把硬硬的木头变成任何形状。
她的好多小玩具都是阿公做的,这个桃符也是。
她前几天吃的桃子,阿公跟她要走了桃核。
一对桃符,上面刻了字。
她认识上面的字,是哥哥教她的。
一个上面刻了“神荼”,另一个上面刻了“郁垒”。
郁周歪歪头,她是想让阿公刻他和眠眠的名字的,但是哥哥说神荼和郁垒是两位神仙,戴在身上可保平平安安。
她要眠眠平平安安。
但是她也想让眠眠身上戴着她的名字。
郁周脑袋转了一大圈,她可以再让阿公刻两个,然后一起送给眠眠。
这样眠眠既有平安,又有她。
阿公最疼她啦,肯定会答应的。
郁周将拿出来的桃符小心放进去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雕刻小摆件,都是阿公给她做的。
上次阿公搂着她,说等她十八岁了,要是还能和眠眠像现在这样,就给他们订婚。
她就等到订婚的时候把小木盒都送给眠眠。
郁周不懂订婚是什么意思,但是大家都很开心,所以她也开心。
只有哥哥不开心,哥哥还偷偷跑去和眠眠打架。
等阿公发现的时候,哥哥正坐在眠眠的身上打,边打边哭。
哥哥羞羞,眠眠挨了打都没有哭。
阿公说是眠眠让了哥哥,因为眠眠和他爸爸学过拳,哥哥一定打不过眠眠。
哥哥还不服气。
这个她知道,眠眠的爸爸上过电视,是去外面很远很远的地方打架。
可是阿公说那不是打架,是比赛。
说眠眠的爸爸可厉害了,他是代表整个国家去参加比赛。
她只看了一次比赛,就被吓坏啦。
发了好几天的热,她躺在床上哭着对眠眠说以后长大不要去比赛,会疼。
然后一屋子的人都笑话她,说她这么小就知道心疼人了。
郁周摇摇头,将脑袋中的思绪甩开。从凳子上跳下来,又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棒棒糖放进自己的小布包里。
蹦跳着出去。
去找她的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