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周在十里巷日日躺在床上不动,她哥每每见了都总要说上一句“郁小周,你怎么懒成这样?”后带着格兰从她前面离开。
他要带格兰去找他童年的记忆。
郁周对此嗤笑,要是眠眠在这里,谁会在家里躺着一动不动?
吴梅倒是不在意,总是在闲暇的时候坐在郁周身边,絮絮叨叨地说上好多事情。
“鱼鱼现在也要成家立业了,过些天你同眠眠订了婚,我和你阿公也算是了却一大桩心愿。”吴梅提到程眠,话又多了起来:“也不知道眠眠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听说是没有学着他爸?”
郁周这个时候来了兴致,同阿婆叙述着程眠与她这近半年来的事情,从初遇到表白,以及对她如何如何的好。
等她叙述完之后才发觉,其实她和眠眠之间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除了相遇那次,除了张一那次,她们之间平淡的厉害。
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相遇,没有什么值得铭记的经历,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平淡淡的相处着,于是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她们在同一天生日的时候同时表白,到现在,她们将要订婚。
郁周想,也许她们之间真的是天定,她等了那个发誓要护她一生的人十四年;于是失去记忆的眠眠仍然会再次心动,就在平平淡淡的相处之下。
因为一切的经历都显得平淡,于是也让郁周生出一种她们从未分离的错觉,她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郁周窝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一只崭新的玩偶,头发睡得乱糟糟的。
玩偶是程眠和李治他们出去玩时买的,邮寄过来,郁林刚给她拿的快递。
吴梅倒是没想到当初那个连门都不愿意出的漂亮小豆丁如今竟成了一方小霸王,也想不到粥粥与眠眠的初遇竟如此离奇。
吴梅手里还织着一副手套,是因为郁周总不愿穿得太多,一直呆在家里还好,每一出去,手总要冻得冰凉。
郁周抱着兔子玩偶从床中间滚过来,趴在吴梅身旁,举着玩偶给吴梅看。
吴梅将郁周脸上的发乱捋至耳后,没有夸那只粉色的玩偶,只是道:“他倒是有心。”
于是她也就放心了。
程眠不管如今变成什么样子,都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小豆丁。
那个一见粥粥就笑的漂亮小豆丁。
——
初七的时候郁家一众人准时回来。
后面便忙了起来,张罗着布置订婚宴。
四位主人公的意思都是不需要过于盛大,邀一些平日里亲近的人来做个见证就好了,人多了,总容易生出事端,毕竟郁家这块蛋糕,多少人盯着呢。
双方父母倒也是没什么意见,这种事情按孩子们的意愿来就好。
于是在订婚宴当天,出席的人也并不是很多,尽是些亲近之人,宴会上少了虚假关系的阴奉阳违,少了商业宴的尔虞我诈,倒是一片祥和。
一众小彩虹并没有觉得祥和。
在来之前,嫂子也没告诉他们她就是那个天天活在别人嘴巴里的郁家千金啊!
场面那么大!
他们以为就和上次眠哥生日一样,吃顿饭就好了。
张一看着面前价值不菲的半山别墅,吞了吞口水,扒着手机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带错地方。
“张先生?”
张一看着走出来的一位举止儒雅的老者,气虚地应下,“唉,我是,我是张一。”
“你好,我是这里的管家,若是不介意,你可以叫我一声连叔。”
张一小声地叫了一声连叔,瞥了眼后面同样低着头的小弟,他从没有觉得自己如此羞赧。
自己是给嫂子丢人了的,他们——这群顶着花花绿绿头发的社会小青年,一直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
连城并不讨厌面前这群头发染成花花绿绿的小青年,相反他最喜欢这种朝气蓬勃的类型了,会让他想起,他也曾有过这样一段恣意岁月,年轻人就该做年轻人想做的事情,想做就做年纪并不多。
连城看出对方一众人的拘谨,于是转而看了看对方怀里那只极胖的橘猫,开口:“这是月半小姐?她被你照顾得很好,张先生。”
张一听着笑起来,也少了些拘谨,领着一众小弟跟着连叔进去。
“小姐要等宴会开始才会出来,八点宴会准时开始,这半个小时你们可以随意转转,我们家里没有那么多讲究。”连城将一众人领进大厅,这一路上他已经介绍了这里的大体布局。
连城看了看胸前的怀表,对着一众人歉意一笑:“抱歉各位,我还要其余的事情,先退一步,你们随意。”
一众小彩虹呆愣地看着对方举止间尽是讲究,等人走远了才嘀嘀咕咕激动地说起来,相互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连城紧了紧出汗的拳头,呼出一口气,自己应当是没有给家里丢脸。
他虽然是很早就开始服侍小姐和少爷,却不是专业的,先生和夫人不惜喧哗,家里从未开设过晚宴,两人也经常不在家,他在粥粥小姐面前又是一副慈祥长者的模样,第一次撑起这么大的场子,他走路都虚。
初十的时候家里的佣人就已经回来了,其实家里并没有很多佣人,总共也就五个人——连城算是管家,操劳着两位小主子的日常;季建国也住这里,只负责郁周日常出行和院中的绿植;还有一位就是李婶,一个单亲妈妈,负责饭食,平时别墅里没什么人,先生和夫人都是极少回来,大少爷也是偶尔才回来一次,只有小姐经常在家,张婶一人倒也轻松;剩下两位就是维护别墅安全的了,都是季叔叔的友人,周商倒也放心。
只是今天日子特殊,周商让连叔多雇了些服务生,家中才显得热闹起来。
——
当郁周被郁林牵着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程眠几乎是看傻了眼。
淡紫色长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式样并不繁杂,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在灯光的照射下,长裙还泛着闪闪光鳞,颈间一条细细的项链,下面坠的是一颗并不大的紫色方形钻石。
头上带着一顶王冠,与项链应是一套,同样的紫色方钻,熠熠生辉,头发烫着小卷,散落于薄背。
周郁牵着格兰的手跟在后面,看着呆滞的程眠不着痕迹地翻了一个白眼。
真没出息。
这是我妹!
周郁一身蓝色西装,双腿笔直修长,不过更让人注意的是他耳上那枚红色的耳钉。
极其鲜艳,也极其显眼。
本该是并不适配的搭配,却在旁边一身红裙的格兰映照下显得理应如此。
郁周冲程眠抿嘴一笑,她的眠眠今天也很帅。
程眠一身黑色得体西装,前面是灰色条纹领带,很是普通的一身装扮,可细看的话会发现手腕处的袖扣也是一枚相同的紫色方钻。
额前长了的刘海打着发蜡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那双茶褐色的眼睛。
禾念轻推了一把已经呆住了自家儿子,示意他该去接他的姑娘了。
程眠步履有些许僵硬,越来越快。
郁周适时将手递上去,轻声唤了一声:“眠眠。”
“嗯。”
他在。
他十八岁没有娶到的姑娘,在二十一岁订了婚。
此后岁月漫长,也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