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吴锦梁一拍桌子：“靠，废话了。几张票搞成这样。大夏的人都内耗耗掉了，一天到晚没事就斗，斗到后来迟早给别人欺负了！谁也别跟我说公平不公平，我不管民主不民主，第一次抽的作废，我再做一次阄，再抽一次算完！”

　　周围静了一静，江宇鑫说：“你那样抽概率就是不对。”

　　“对不对给你先抽行不行啊？”吴锦梁一句话把江宇鑫的嘴堵上了。他再也不管周围的人，撕了一张纸，写一个阄亮一次，再团成纸团。要说这个时候吴锦梁还真的激发了一点狠劲，每次亮纸条眼光周围一扫，很有点锐利。

　　可是江宇鑫还是忍不住，他被吴锦梁那句话一堵，心里越来越火。对于江宇鑫这种人，面子比那张票还重要。

　　吴锦梁做好了阄把纸盒推到江宇鑫面前的时候，江宇鑫没抽，江宇鑫问：“怎么男生十九个人也三张票，女生十个人也三张票？”

　　孙浩伟也点头：“对对，应该男生四张女生两张。”

　　翁锦恒说：“大家最好一起抓阄，女生单分不行。”

　　江宇鑫这才感到挽回了面子：“所以再抽还是不行，你去把女生的票再收回来，一起抽才行。”

　　“你们他妈的也有脸说啊？”吴锦梁哭笑不得，“你们谁觉得不公平，自己去跟女生要，你打死我我也不去了。”

　　“你是班长，分票的事情你负责，你不去谁去？”江宇鑫问。

　　“那我是班长，我就这么分，行不行？”吴锦梁说，“抽不抽随你们。”

　　江宇鑫以一个颇洒脱的姿势把吴锦梁做的一纸盒阄打到了一边去，转身就往门口去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凭什么听你的？要抓阄你自己抓着玩去，票你收好，女生的票你最好也要回来。分票的事情等明天问老何再说。”

　　老何是说吴锦梁他们班的班主任。在江宇鑫心里吴锦梁实在什么都不是，无权站在比他高的地方指手画脚。事实上也是这样，江宇鑫只是把这个事实告诉他。

　　“是是是。”一帮闲人扔下吴锦梁，跟着江宇鑫往外面走，“等老何决定怎么分。”

　　江宇鑫此时不能不说很有点恶意的快感，他在门边不屑地瞟了吴锦梁一眼：“你算什么？”

　　“狐假虎威”这个词忽然跳进了吴锦梁的脑袋，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势冲破了吴锦梁脑袋里的昏昏噩噩。吴锦梁恍然大悟地发现别人根本就没把他看成什么，他这个小班长完全是自作自受，活儿干得好是他应该做的，活儿干砸了是他应该挨骂。

　　他仿佛一条小狐狸，带着一只虎皮帽子就跳了出来。可是不幸被明眼人看出了他藏在背后的小尾巴，于是人家摘下他的虎皮帽子拿一只擀面杖敲打他的脑袋。

　　江宇鑫就是这个敲打他脑袋的人。江宇鑫很高兴能找这个机会刺一刺吴锦梁，告诉他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吴锦梁不是一只真的老虎，所以江宇鑫打了他他还不能回咬。

　　“你算什么？”

　　吴锦梁什么也算不上。

　　江宇鑫其实是对的，吴锦梁没本事咬他。但是江宇鑫自己不是一只戴虎皮帽子的狐狸，他不能理解那一刻吴锦梁的感受——他虽然是只没本事的狐狸，可是棒子打在他的头上，他也会痛的。难道他是一只“不算什么”的小狐狸他就该被打脑袋么？

　　不过世界上无数的人在敲打别人的时候都不曾考虑别人的感受，所以江宇鑫做得也许不算太过分。

　　江宇鑫大大咧咧拉开了门要出去，就听见吴锦梁在他背后说：“等一下。”

　　江宇鑫回头，看见吴锦梁从口袋里拿出那三张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票你们拿走，要怎么分你们怎么分，找谁都行，”吴锦梁扫视一周，“票我不要，事情我不管。”

　　洪子彬孙浩伟他们都愣住了。确实，吴锦梁没什么权力管他们，可是吴锦梁也没什么义务帮班里做事。原本双方留一点余地，现在吴锦梁拍拍手耸耸肩——一拍两散。

　　江宇鑫眼角在票上扫了一下：“谁乐意管谁管。”他这就准备出去了。

　　吴锦梁说：“我不乐意。”

　　随后吴锦梁拍拍屁股起身，擦着江宇鑫的肩膀出去了，走得比江宇鑫还快。几张票被他走动的风带起来飘落到地上，吴锦梁正眼都没有看一下。

　　吴锦梁出去的时候咬着牙，牙齿间能磨碎一粒铁砂。

　　老何冷不丁被冲出来的吴锦梁撞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跟谁拼命啊？”

　　老何再小心往屋子里一瞅，只见彭兴珊操着一把雪亮的板刀，整整一屋子人围站在那里没一个说话的。老何顿时就感到了杀气：“完蛋，这怎么还搞出群殴械斗来了？”

　　老何那时候刚刚走到门口。快到校庆了，他跑去探望班上的学生，可是刚一走近吴锦梁他们屋门口就听见里面动静不小。按照老何的感觉，这时候宿舍能围那么多人，不是酗酒就是拱猪，这最危险的莫不是学生运动？老何刚准备支楞耳朵听听壁脚，就看见吴锦梁窜了出来。

　　“何老师。”吴锦梁愣了一下，打个招呼。

　　“同学们别这样，有话好好说！”老何虽然怕，但是觉得他这为人师表的实在不能不挺身而出，只好奋起勇气拦在吴锦梁前面。按照老何的想法，这毫无疑问是彭兴珊追砍吴锦梁，吴锦梁从宿舍里逃出来了。

　　偏偏彭兴珊没眼色地操着刀就过去了。老何这次可真的急了，自己也小退半步：“你要干什么？吴锦梁你快走。”

　　彭兴珊把板刀和小葱都往门口的书架上一扔，先笑容灿烂地和老何打个招呼：“哟，何老师。”然后探了半个身子对外面喊：“喂，石井栏，你眼镜可没带。”吴锦梁是个近视，刚才气宇轩昂地走了，手边的眼镜也忘了拿。

　　等他喊完吴锦梁早大步下楼去了，彭兴珊这才注意到老何模样古怪：“何老师您……”

　　看着彭兴珊双颊带笑双目有神，老何有点迷惑。他看看书架上的板刀，再看看彭兴珊，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说：“刀不错……”

　　彭兴珊这才明白过来，急忙解释说：“吃饭的家伙……”

　　再想想，彭兴珊还是觉得这话有问题，无数豪杰强人都把自己的宝刀称为吃饭的家伙。于是彭兴珊又解释：“其实是吃面的家伙……”

　　说罢彭兴珊咚咚咚的剁葱给老何看，说：“这么用的。”然后拿刀往洪子彬的脖子上比一比：“不是那么用的。”

　　老何悬了老半天的心肝脾肺肾这才落回原处。所有的指导员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学生运动和打架斗殴，偏偏汴大从来也不缺少为了半两米饭能和食堂大师傅挥舞老拳的英雄汉子。所以当初体育教研组主任许刚说我们弘扬传统体育开设少林长拳这门课吧？下面的体育老师第一个说不行，要是学生都练出来了，你以为校警队他们还制得住学生？许刚想想也是，所以苦心孤诣研究了很多年，学会了太极拳，名义上说以慢打快，实际上校园安全的考虑还更多一些。

　　老何总算恢复了几分班主任的风采。方步放开，慢慢走到桌子边坐下说：“大家怎么在这里？”

　　“分票呢，”洪子彬说，“大家搞不清楚怎么分校庆晚会的票。”

　　老何四周看看，包括刚才眉毛飞上天去的江宇鑫都微笑点头：“是是，分票呢，讨论一下。”

　　“分票你们可以抓阄啊，抓阄不就简单了。”

　　洪子彬瞅瞅江宇鑫，这次江宇鑫左看看右看看，上看屋顶下看水泥地，就是不说话。而一边的孙浩伟抱起杂志半遮面，脸都只能看见半张。谁也不好怀疑老何的构思，老何可是只真老虎。

　　“我去做阄。十九个，三个有，十六个没有，大家抽一下就得了，”洪子彬说。

　　周围一片嗯嗯呀呀说那抓阄吧抓阄吧，好啊好啊洪子彬做我们抓，看来都没有新的奇思妙想了，洪子彬低头写票。门吱呀一声开了，吴锦梁进来，正看见一帮人都老实了，一个轮一个地抓阄。他在桌上摸了眼镜，转身给老何点个头就出去了。

　　门口似乎传来他冷冷地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