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让梁嘉豪和黄希璇继续培养他们的感情,我们知道这要很长的时间。千万不可以相信我们某位愤青说的话,把女孩整上床的难度完全不同于让女孩彻底爱上你,前者大概是七八年有期徒刑的难度——这个法律系的刘子维很熟悉并且可以解释给大家听,而后者则是终生监禁。
我们还是稍微留神看看在松苑校史上曾经浓墨重彩地书写了一笔的愤青自己。
吴锦梁本来没有那么愤青,他除了小学的时候偶尔以非议校长为乐,曾经吓得老师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外,还没有慷慨激愤到以为举世皆浊他独清。自从黄希璇成了梁嘉豪的女朋友,他们经常一起坐在吴锦梁的床上吃饭。这很干扰吴锦梁午睡的习惯,因为黄希璇往往会拿拳头隔着被子打他说:“吴锦梁别睡了,别睡了,我们都没地方坐了。”吴锦梁觉得自己很受欺压,可是他毕竟是比黄希璇大了半岁的男人,所以他还不好意思说什么。
吴锦梁因此对梁嘉豪怀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可是梁嘉豪每个星期打两天的水而且经常带领宁麒臻打扫卫生,于是吴锦梁就有点气不起来。后来吴锦梁感冒的时候梁嘉豪很仗义地帮他打了两天的水,从此在吴锦梁略微有点近视眼睛里,梁嘉豪无疑是所有青年的楷模。
所以最终不能痛恨梁嘉豪的吴锦梁进行了深入细致地思考,他认为是、学校的领导们太糟糕,而学校的领导们的糟糕还得归结于制度问题。就这样,吴锦梁心里忽然豪气和怒气一样勃发,发誓要当一把学校制度改革的先驱。
彭兴珊有一阵子老看吴锦梁在窗前眺望并且慷慨握拳,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吴锦梁准备大闹天宫,只对梁嘉豪说:“看吴锦梁,有点美猴王的意思吧……”
痛定思痛之后,吴锦梁发现他面临着一个小小的问题。首先,吴锦梁虽然读书不少,但是绝非什么当权派,而且他也没有任何自信要用尼采的超人哲学去说服校长。其次,那时候天下太平,不能像古代开国君主那样那样立马陈桥兵变,校园内除了吴锦梁自己,剩下的不稳定因素就只有盖理科楼群的民工兄弟,吴锦梁同样没有自信说服他们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改革校园制度。
所以在梦想天下大乱诸侯争雄之余,吴锦梁决定先做一点事情证明自己的能力。
在松苑的苑子里面,要想表现一下也不是没有难度。汴京大学和隔壁的学校不同,校园里面没有红绿灯,所以吴锦梁就没有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机会。而帮助女生搬教科书这种苦力劳动,一般悄无声息地就被别的男生做好了,吴锦梁从来没有抢到类似的机会。往宿舍里运木板搭书架的时候,吴锦梁甚至发现自己连三轮都不如彭兴珊蹬得好,不由得心情大丧。
所以吴锦梁发现必须先让自己处在某一个能够抛头露面的位置上,比如学生会组织部长,因为吴锦梁体育常年不及格,不擅长任何文娱活动,甚至不是团员……所以吴锦梁觉得组织部长这个头衔还比较适合他。
无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枉费吴锦梁和级主任套了三五次近乎,媚眼抛了无数,年级主任硬是没有看出这个有为青年的热血丹心。
俏眉眼终于是做给瞎子看了,吴锦梁自己也渐渐怀疑起自己是否部长那块料。松苑的任何一届都是豪杰辈出,把东南西北的人精都塞进了这个首都郊区的小苑子里。吴锦梁一进校就发现他班上有三个兄弟有体育特长、两个文科状元、还有一个号称是名作家的学生和全国作协会员,而吴锦梁自己除了在小升初考、里勉强凑够了上松苑的分数,就再也没有什么可吹嘘的资本,这一点更令他有点自惭形秽。
只不过吴锦梁毕竟是吴锦梁,鸭子虽死嘴还是硬的。他决定干脆和年级主任挑明说一次,如果不成也好彻底绝了这个心思。
吴锦梁还没有鼓足勇气冲到年级主任那里去自荐,学生会主席饶诚找上门来了。
饶诚是带着小炒来的,饶诚说:“哈哈哈哈,吴锦梁?找你有点事情。”
吴锦梁受宠若惊地吃着饶诚的小炒,看着他以一种大灰狼看小红帽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发毛,不知道这位老大准备把自己怎么样。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在校园里捣腾电脑的饶诚肯定比他有钱,而且吴锦梁又不符合“奸”的条件。
“嗨,求你个事情……”饶诚堆起笑容说。
吴锦梁声音都颤了:“什么事情?”
“你们班缺个班长,”饶诚很为难地抓抓脑袋,“你们级主任交给我张罗,实在他妈的是找不到人了,你就拉我一把吧!“
“这……”吴锦梁抓抓头。
饶诚浓眉一皱满面是苦,恨不得从眼睛里挤几滴眼泪出来,就差袖子一掸给吴锦梁行三拜九叩的大礼了:“兄弟,帮帮忙,帮帮忙,就凑合一年,明年我保证找个人替你。班长这东西,就是个样子,你不想干事绝对没事情,混混就过去了。唉,级主任那个丫头纯粹欺压劳工,催得我脑袋都快炸了,水深火热的,你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在苦大仇深的饶诚面前,吴锦梁终于没能狠心推辞。
吴锦梁是个心比天高的人,虽然在松苑校园里心比天高的人绝对比三条腿的蛤蟆多出很多倍,但是吴锦梁是尤其心高。所以对于吴锦梁,班长这个职位确实有些委屈了,本来他是很想“婉辞”的。
可惜,来请他帮忙的是饶诚。
所以他只好接受了。
军无令不行,吴锦梁琢磨着新官上任不组织个活动显显能力是无法服众的。可是吴锦梁又找不到合适的活动可以打动班里的少爷小姐们。
聚餐?收钱是个问题,大家都不抗拒吃饭,可是大家都很抗拒交钱。
包个网吧彻夜联机打《英雄联盟》?虽然孙浩伟洪子彬他们几个很是摩拳擦掌,不过班上余玥吴琦玲那几个小丫头乐意才真的见鬼了。
慰问军烈属?吴锦梁还没有天真到以为会有人追随他去进行这项很有爱心的活动,吴锦梁实在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入手。
愁苦了很长时间,突破口在刘子维身上被找到了。那天刘子维油头粉面,拿摩丝定了发型,在耳根和手背上星星点点洒了古龙水,很随便地穿了身嵌皮子的纯羊毛猎装,一到晚上就溜出宿舍去了。
“哟,香喷喷的,公子这是去社交了?”彭兴珊不屑地哼哼,公子是他给刘子维的绰号。
“是吧,”宁麒臻有点仰慕,“周六周日现在体育中心有舞会,老六是舞林高手,我们班上还有女生看见了,说连探戈都是出神入化。”
“希望他回来脖子还没扭折,”彭兴珊说,“他女朋友不是不少么?还跟那儿掺合什么啊?”
“也算风流潇洒,”宁麒臻纠正说。
“听他早上电话说,今天好像是约的魏黛雨,”何逸柏很稳重地给出了参考意见。
“搞定!”愣了半天的吴锦梁猛地掀开了饭盆,狠狠扒了一口米饭,“就舞会了,舞会舞会。”
彭兴珊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满面微笑地拍拍吴锦梁:“吴锦梁,吃完饭给你看一样东西。”
“啊?什么什么?”吴锦梁就是好奇心强,“拿出来看看。”
“真的要看啊?”彭兴珊笑。
“废话,当然真的。”
“看了我怕你把持不住哦……”
“有那么夸张么?拿出来拿出来。”
彭兴珊把吴锦梁刚才不小心拨拉到饭盆外面的一个米饭团翻开了给他看,里面是一只保存完好并且完全烧熟的苍蝇,正以一个很恬静的姿势缩在那团米饭中央。
“知不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吴锦梁一手掐自己的喉咙,一手掐彭兴珊的喉咙,艰难地说着。
彭兴珊摇头,以一种很惋惜的语气说:“早叫你吃完再看吧?”
当天晚上,吴锦梁把消息派到了他们班的所有宿舍。女生那边很快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所有女生对于这个计划都表现了异乎寻常的兴趣,余玥魏黛雨还专门把吴锦梁从自习室拎出来研讨了一番,最后连一向高傲的吴琦玲也跑出来听,让吴锦梁觉得很有面子。
不过在男生这边情况就不大乐观,罗文锴只是翘着脚丫躺在床上看《资本论》,很有点洒脱不羁地说:“舞会啊?也行,你看看有没有人去,有人去我就去看看。”
倒是洪子彬眼睛猛地一亮,贼光烁烁地凑了上来:“哟,我们班也舞会啊?和隔壁班合办吧,我昨天看见隔壁班班花了,长得确实不错。”
“隔壁班的你也敢泡,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睛里的形象一下高大了很多啊?”吴锦梁忽然发现自己算不得最胆大包天的,有点傻了。
“只要好看,师娘我也不在乎……”
“那听说何老年轻的时候可是我们松苑数一数二的美女。”孙浩伟赶快说。
“算了,”洪子彬说,“不敢不敢。”
“废话少说,我们班女生又不少,和别的班合办干什么?”吴锦梁打断了他们俩欺师灭祖的讨论。
“唉,没劲,我们班的那些啊?”洪子彬分明很失望。
吴锦梁的记忆顿时回到了他组织的第一次班会。
那时候最活跃的文体委员蒋文秀在会后和吴锦梁他们去喝饮料,喝着喝着撇撇嘴说:“想不想知道我们班女生对男生的意见啊?”
“意见?”
“我们班男生长得平均水平实在不高啊,我们都挺失望的……”
吴锦梁的想象力本来夸张,可以设想到自己炸了校长室,发动第二次松苑兵变,当上校长,远征一中等等,可是他实在没有预料到这句话会从蒋文秀的嘴里蹦出来。
好在吴锦梁毕竟是个人物,稳了稳神先把自己的可乐喝完,然后温文尔雅地问:“喜欢汤姆克鲁斯那样的?”
“他的片子还可以。”蒋文秀不好直接说喜欢。
“见过他和傻姑配戏么?”
蒋文秀看着吴锦梁,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
“所以,”吴锦梁说,“总要有我们这样的和傻姑搭配啊。”
面对这帮不努力长得英俊却又眼高于顶的家伙,吴锦梁惟一可以发泄愤怒的方法是把洪子彬刚买的可乐喝了个一干二净:“说去不去吧!”
罗文锴不耐烦地摇摇手:“跳什么舞,没意思,不去!”
孙浩伟说:“还是出去联机吧,跳舞我不会。”
江宇鑫说:“没人可别拉我垫背。”
洪子彬说:“我要上厕所……”
吴锦梁几乎快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