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神界的规矩不可破
和狼厉、白宁聊过之后,奥斯卡便又麻烦食神供奉将它们送回各自的族群去了。
而他则是回到了先前的房间里。
推门的瞬间,一股如春风般和煦的光波荡漾开来。
只是从奥斯卡的身上掠过,便让他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净澈与生机,精神为之一振,连体内神力的流转都似乎顺畅明亮了几分。
“这感觉倒是和小舞的神力有些相似。”
奥斯卡嘴里嘟囔着,朝着神簿伸出手,却又被不刺眼的光给挡了回去。
显然,神簿还不想现在就回去。
奥斯卡也不强求,顺势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目光落在掌心,心神则沉入体内,仔细体察着那缕外来气息引发的细微变化。
越是体会,他就越觉得自己刚才的说法有些不太准确。
小舞身为森林神,她的神力源于古老繁茂的生命本源,犹如一片深邃无际的森林,内藏锦绣,层层叠叠,是生命形态极致的凝聚与升华。
每一分力量都蕴含着草木枯荣,万物竞发的完整轮回,精微而深邃。
而这神簿,乃是斗罗大陆万千生灵祈愿与灵气自然汇聚所化,它的气息更为原始、广博,更像一片无垠的原野,承载着的是最基础、最磅礴的“生”之概念,浩瀚如星空,质朴如大地。
那是一种未经特定雕琢的、纯粹的生命力汪洋。
这种浩然博大、包容一切生命形态的气象,或许正是已然走上专精森林神职之路的小舞,其力量特质中相对不那么凸显的一面。
奥斯卡抬起一根手指戳了一下神簿的封面,内心盘算着等下次大家再聚齐的时候把这东西让大家轮流带着,说不定对各自的修行都有好处。
这念头刚刚闪过,被他触碰的神簿仿佛骤然被这“大逆不道”的想法惊动,整本书猛地一震,发出低沉的嗡鸣,剧烈地在他面前震颤起来。
原本温润祥和的光芒瞬间变得锐利刺目,甚至带上了一丝灼热的怒意,狠狠“烫”了一下他的指腹。
奥斯卡倒吸了一口凉气,触电般地收回手指,看着微微发红的指尖,又抬眼对上那“怒放”的光芒,一时有些愕然,随即反应过来后,表情变得哭笑不得。
神簿此刻若有五官,定然是横眉怒目。
它完全无法理解这个新主人的脑回路!
像它这样蕴含着法则层次伟力的存在,若是落在旁人手中,怕是早就被奉若至宝,日夜钻研,恨不能彻底化为己用,甚至因此滋生无穷野心。
喜不自胜、激动晕厥都是轻的。
可偏偏,眼前这个叫奥斯卡的男人,乃至史莱克七怪的其他人,从最初就对它抱着一种审慎警惕的态度。
最近更是变本加厉,奥斯卡明显减少了使用它这本“至高食谱”的频率,即便是日常烹饪或需要神力辅助,也宁可去翻加斯特留下那本食神食谱。
这简直是对它无上威能的漠视!
它今日主动散发气息,本是想稍稍示好,让奥斯卡更直观地体会它的不凡与带来的益处,算是给这个似乎不太识货的新主人一点甜头,拉近些关系。
没想到…
没想到这家伙尝到甜头后,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把它像个普通物件一样“借”出去轮流体验?!
这像话吗?!
他对那些同伴就信任到这种地步?
难道他就一点不担心,这般强大的力量会引人觊觎,会滋生变故?
虽说没有它的认可谁也动用不了核心的力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这个经历过无数风雨的家伙难道不懂吗?!
神簿在半空中摇晃得更加厉害了,书页边缘甚至溢出些许凌乱的光点。
那副模样,活脱脱像是被奥斯卡那“离谱”的念头给气得头晕目眩、几乎要背过气去。
奥斯卡看着它这副前所未见的“生动”情状,先是愣住,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他忽然觉得,神簿的内里或许也藏着一个颇为执拗甚至有点可爱的“脾气”。
那激烈的反应,与其说是愤怒,更像是一种被冒犯了的、带着点委屈的抗议。
他耸耸肩,也不再去管神簿眼下是何想法。
正如神簿自己所说,它自己选择了奥斯卡作为新主人。
这份绑定,可不是能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别扭就随意解除的。
而奥斯卡更不可能摒弃自己的打算了。
原本提议让大家轮流接触神簿,是出于最朴素的愿望,希望伙伴们都能从中获益,变得更强。
如今目睹神簿这近乎孩子气的剧烈反应,反倒让奥斯卡心中一动,品出了另一层意味。
现在看来,神簿与马红俊的那些火神龙神魂,本质上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分别。
他们都来自遥远而强大的神界,拥有凡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但也正因为如此,它们对这片土地上的情感、羁绊与信念,同样需要时间去体会、去感悟,才能真正理解为何这群凡人值得他们托付力量。
看来,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都需要多一点耐心,和更多的相处时间。
神簿的小情绪先放到一旁,奥斯卡的脑海里又在回响方才狼寻与白宁说过的话。
他缓缓抬眸,视线穿透透明的窗格,投向屋外那片被永恒冰雪映照得格外澄澈明净的天空。
极北之地的苍穹,大多数时候都是这般,是一种近乎于空洞的、纯粹的晴好。
极致的严寒仿佛连水汽都能冻结,连云层都难以聚集,放眼望去,往往是万里无垠的湛蓝,或是被冰雪反光映成一片炫目的银白。
阴天已是罕见,更遑论晴空闪电了。
奥斯卡闭上眼,将心神彻底沉静下来。
让精神力同水银般地泄,以自身为中心,向着极北之地那浩瀚的疆域蔓延开去。
起初,是周遭的清晰。
木屋的纹理,空气中微尘的浮动,脚下冻土深沉而稳定的脉动,乃至窗外雪花飘落时最细微的轨迹与结晶的棱角,都纤毫毕现地映照在他的识海之中。
但这仅仅是起点。
他的精神力开始“呼吸”,与这片冰封大陆本身的节奏逐渐同步。
感知的触角如同无限延伸的根须,穿透坚实的冻土层,渗入万年不化的玄冰核心,又轻盈上扬,融入那干燥、稀薄却凛冽纯净的极地空气。
他“听”到了,不是声音,是更加本质的律动。
那是冰层在永恒压力下极其缓慢的,近乎凝固的生长,是深埋地底的寒玉矿脉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脏般冰冷而充满规律的搏动。
他“看”到了,并非色彩,而是能量与法则的纹路。
极北之地的神力,并非像森林或海洋那样充满澎湃的生机与流动的变幻。
它是高度凝聚的,是结晶态的,是极度内敛的。
它呈现为一种无边无际的、银蓝色的“场”。
这“场”无处不在,如同大地本身。
它沉静、坚固、拒斥外物,却又在绝对的秩序中,蕴含着能将万物凝固、分解、归于最原始沉寂的可怕威能。
在这片银蓝色的基调中,又有无数细微的“光点”与“脉络”在闪烁、流淌。
奥斯卡的唇角微微上扬。
他是食神,传承的根源在于人间烟火、五味调和,与天地自然中那些泾渭分明的元素领域,譬如唐三所执掌的瀚海汪洋,或是小舞所代表的无尽森林,并无那种与生俱来、血脉相连般的绝对亲和。
然而,这片被冰雪封存的极北之地,对他而言,意义终究不同。
这里不是他天生归属的“领域”,却是他真正用血肉与汗水丈量过、战斗过的土地。
更何况,食神神殿,也扎根于此。
那不仅仅是神位的象征,更是他神力循环的核心,是与这片天地建立更深层次联结的锚点。
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奥斯卡在极北之地修炼要比在大陆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更加自在。
奥斯卡凝聚心神,方才那囊括大地的感知如同潮水般收束,转而化为一道无比凝练、锐利如冰锥的意念,笔直地刺向上方那片看似澄澈无垢的苍穹。
精神力不再平行铺展,而是纵向攀升,试图触及那传闻闪电的源头。
他的精神力穿透了稀薄却凛冽的平流寒气,越过了寻常飞鸟魂兽无法企及的高度。
此处缺乏足够的水汽碰撞,没有剧烈的冷暖气流交锋,甚至连游离的、可供激发的活跃能量粒子都少得可怜。
然而,就在这近乎“绝对平静”的高空中,奥斯卡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尖锐到不容忽视的残留。
那不是正在发生的闪电,而是闪电过后留下的“疤痕”。
它非常隐晦,如同冰面上掠过的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痕。
若不是有奥斯卡这样的神祇在,普通的人类魂师根本无法发现。
可是话又说回来,对于神祇的精神力来说,那残留实在是太过明显,似乎对方本来就没有任何隐藏的意思。
神界,又是神界。
奥斯卡睁开眼睛,眉头紧皱着,心情也十分不美丽。
经过刚才那么一遭,他已经确定那闪电的来源是神界了。
起先他还想着是不是魔兽搞的鬼,在没有用精神力探索之前,奥斯卡在心里就先入为主的将神界划了出去。
只可惜,现实与真相从不理会这点渺小的期望,总是以最直接、最不容辩驳的方式,给予迎头一击。
这记“耳光”响亮而冰冷,抽碎了奥斯卡心中那点侥幸的念头,脸颊上仿佛还残留着被事实灼伤的、火辣辣的疼。
神界,在食神神殿内修炼的加斯特也察觉到了同源的神力。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些许期盼。
“奥萝拉,是不是奥斯卡那孩子想要的提前进入神界来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星火燎原,瞬间点燃了加斯特心中积存已久的期待与骄傲。
当即起身要往神殿外走,他要亲自去迎接奥斯卡,让所有神祇都看看他们食神一脉新的传人。
奥萝拉从门外进来,一把将加斯特摁回到座位上,声音中带着些罕见的火气。
“你就老实待着吧。”
察觉到她的情绪异常,加斯特也冷静下来,握着奥萝拉的手轻声询问着原因。
奥萝拉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强压着怒意。
“还不是神界有人拎不清,昏了头了!”
她眼中闪过极度的鄙夷与愤怒。
“居然,居然龌龊到要对人类下手!”
奥萝拉真的是生气了,她承认自己偏心宁荣荣,巴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给她。
但她更明白神界的规矩不可破!
他们这些与史莱克七怪熟识的神祇,哪一个不是小心翼翼,只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给予些许指引或微不足道的帮助?
就连向来对他们意见极大的阿波罗,纵使心中再多不满,也绝不会,也绝不敢越过那条红线,直接向人类动手!
这是底线!
奥萝拉越想越气,眼眸中的寒光几乎要凝成实质。
“现在,居然真有蠢货敢这么做!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够感受到奥斯卡的神力,那是他在极北之地调查这件事呢!”
就像神界之中,每个神殿之间的距离都相距甚远。
神殿对周围的一切都是对应神祇的私人领域,不容他人窥探染指。
下界的传承神殿,虽处凡尘,在神界默认的规则里,也相当于神祇的“私产”。
这说法或许直接得有些不近人情,甚至带着神祇对下界一种近乎冷漠的俯视感,但话糙理不糙。
神界漫长岁月里,确实形成了这样的潜规则。
每一位神祇在下界的信仰领地、神殿所在、乃至传承者活动的核心区域,都被默认为是其影响力的延伸与需要维护的辖区。
其他神祇若无充分理由或事先沟通,通常不会轻易插手,这也是一种避免神祇间在下界产生无谓冲突的默契。
就比如眼下极北之地出了问题,其他神祇不会过问,但是心中却都明白,那是食神的地盘。
奥斯卡还没有进入神界,那就仍是加斯特管理不力,让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了纰漏。
连奥萝拉都已经知晓了风声,更不用说神界里那些耳目灵通、心思各异的神祇们了。
看了一眼加斯特,奥萝拉深吸一口气,幸亏自己回来得及时。
要是刚才他真的脑子一热,兴冲冲的跑出去迎接奥斯卡,那可真成了天大的笑话。
“你知道是谁了?”
方才奥萝拉那一连串的“龌龊”、“蠢货”,语气中的鄙夷与愤怒几乎要满溢出来,所指何人,在她心中显然已有了明确的影子,甚至可能只差将那名字直接喊出口了。
但她偏偏不能说,至少不能如此明确地宣之于口。
奥萝拉迎上加斯特了然又带着询问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带着些微讥诮的弧度。
她不能明说,但这并不妨碍她用最尖锐的词汇,将心中那口恶气宣泄出来。就算对方日后真的听到了什么风声,找上门来质问,她大可以一脸无辜地反问。
“神界蠢货又不止一个,我说的是谁?你怎么就知道是你?莫非,你承认自己做了‘龌龊’事?”
这种近乎耍赖却又让人无可奈何的方式,也算是她在规则之内,所能表达的最大程度的不满与警告了。
奥萝拉握住加斯特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点了几下,这是他们夫妻间的小暗号。
只这样,加斯特就明白了。
他出了食神神殿,奥萝拉也不问他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她心里虽也气愤,但她清楚加斯特不会冒进,也不怎么担心他。
奥萝拉的思绪还是回到那两个可能性上,心中那份沉郁感愈发清晰。
一个火神,一个毁灭之神。
不外乎就是这两人中的一个。
一个是自己把自己逼疯了。
另一个本身就是个疯子。
奥萝拉叹了口气,可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她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目光仿佛失去了焦点,又仿佛穿透了食神神殿光华流转的地面,穿透了神界与斗罗大陆之间那厚重无比的隔断,遥遥看向表情难看的奥斯卡。
同时也关注到了在哈根达斯王国与千仞雪、胡列娜和邪月交谈的宁荣荣。
人心都有偏颇,神心亦不能免俗。
她欣赏史莱克七怪那群孩子,钦佩他们的勇气、智慧与牢不可破的羁绊。
那份在生死磨砺中铸就的情谊,连神祇也会为之动容。
她愿意在规则之内给予他们帮助与祝福,看着他们成长,如同欣赏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
但她终究是个“外人”。
那份担忧的天平,无论如何倾斜,最重的一端,永远会稳稳地落在她的传承者,宁荣荣身上。
那是她的延续,是她在漫长神生中最为柔软也最为深刻的牵绊。
眼下这样的情况,几乎是悬在所有孩子头顶的一把利剑。
她固然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但内心深处,那根最敏感的弦,只为宁荣荣而紧绷。
“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奥萝拉暗自思忖着。
她知晓那群孩子都是以天下为己任的,这很好。
这份胸怀与担当,是她欣赏的,也正是一名合格神祇应有的气度与格局。
若事有可为,他们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这毋庸置疑。
当事态已然超出了他们当前能力所能应对的范畴,当“不可为”变成了残酷的现实,光有信念和勇气是远远不够的。
在绝对的力量鸿沟面前,无谓的“偏要为之”,往往意味着惨痛的代价。
而实力恰恰是这群孩子,目前最需要时间积累和夯实的东西。
奥萝拉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也出了神殿,她得和其他几位都通个气了。
那天,神界可热闹得紧。
想来是加斯特和奥萝拉这两口子又打算开什么聚会了,整个神界几乎到处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瞧,又是加斯特和奥萝拉。”
有神祇倚在自己神殿的廊柱下,望着远处划过天际的流光,带着些微调侃与了然。
“这两口子,莫不是又要开什么私宴小聚了?最近倒是勤快。”
“可不是吗?”
然而,当那些敏锐的神祇们看清加斯特与奥萝拉拜访或传讯的对象时,心中的那点好奇便迅速转化为了然,甚至带着些许复杂的意味。
这幅景象,神祇们太熟悉了。
这几乎就是围绕着那个名为“史莱克七怪”的人类团体,在神界形成的、一个心照不宣的“圈子”。
这些神祇,或因传承,或因情谊,或多或少都与下界那几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有着剪不断的联系。
久而久之,在神界私下里,像波塞冬、萨提尔他们,都被一些神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冠上了一个新的统称。
史莱克神祇。
这个称呼背后,既有对这些神祇因下界传承者而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关注与凝聚力的讶异,也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或审视。
仿佛他们因共同关注下界那“一隅之地”而自成一体,与神界其他更“超然”或关注更宏观事务的神祇圈子,隐约有了界限。
此刻,看到“史莱克神祇”们被加斯特和奥萝拉如此频繁地串联起来,许多旁观的神祇心中都明镜似的。
看来,下界那个“史莱克”,或者说,与史莱克相关的事情,又起风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