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七日,墨白带领五千精兵悄然出发,南言轩站在城墙之上,目送她离去的背影许久,他不愿墨白冒险,可也知道不能阻她。
墨白已反复谋划数次,力求一击即中。夜色已深,此时他们距离怀县只有二十公里,她再次与李、许两位参将确认核对。
“我负责从西城门攻入,许参将收到信号后从东城门攻入,而你负责在外接应,收到我的讯号后再入城。”
“是。”
“一定不要伤害城内百姓,做好安抚工作。”
“是。”
“尼尔的联络兵不要杀,擒贼先擒王。”
“是。”
墨白他们驾马飞奔,须臾就赶至怀县,她高举火源枪,刚要攻入城内,只见西城门忽然打开,尼尔士兵压着一个肥胖的身影走出,正抬头和城门上的守卫说着什么,语毕他们向西南方向前行,墨白注意到,他是南国人。
墨白示意隐蔽,她思虑片刻,挥手招来三名士兵,让他们将刚才那人带过来。不过片刻,那人就被压到墨白面前,看到她身上的将服,吓得瘫软在地。
士兵的刀抵在他脖子上,墨白松开他嘴上的布,他立即大口大口的喘息,她冷冷的盘问,“你是干什么的,刚才和守卫说什么?”
那人哆哆嗦嗦的回答,“我是郎中……尼尔攻占怀……县后,我被迫进入营中,给守军看病疗伤……现在有一名将领伤重,急需一味……药材,我刚才是要去……山上摘药……”
墨白神色凌厉,“本将最恨叛国贼,你身为南国人,竟然替尼尔卖命!”
“将军饶命!”郎中赶忙磕头求饶,“我一介草民,实在无力与尼尔抗衡,还望……将军大人大量,饶小民一命!”
“饶你可以,”墨白眼中寒光尽现,“你为尼尔效命,一定知道城内的守军情况。”
“是是是,我这就告诉将军。”郎中赶忙将城中所知情况告诉墨白,墨白心中暗喜,果然如她所知,怀县守卫薄弱,不曾想只有三千人,将领竟然还给病倒了,真是上天助她!
墨白按捺住心中的兴奋,“你可愿将功赎罪,带我们入城?”
郎中原想拒绝,可脖子上的刀越逼越近,他明白自己没有第二个选择,反正都是死,能为南国做点事情,他也不算冤枉,“我愿意。”
墨白冷笑一声,威胁他道,“最好别耍花样,刀剑无眼,若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小民不敢。”郎中跪在地上。
墨白让一名知晓尼尔话的士兵换上尼尔的衣服,跟着郎中返回城门处,她时刻注意着情况,很快,西城门打开了。
墨白高举火源枪,如沧龙出海,锐不可当,率先攻上西城门,骑兵手搭弓箭,嗖嗖的箭雨射向敌军,城内守卫反应不及,纷纷倒地而亡。
许弘收到进攻的讯号,也率兵从东城门攻入。墨白没有停留,她骑马飞奔至城中,城内西南方可见敌军驻营,她用力掷出火源枪,刚冲出营帐的一名将领被一枪穿心。
墨白身后是摄人心脾的马蹄声,如雷声滚滚而来。驻营中,尼尔士兵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乱成一团,很多人甚至还未拿起兵器就被斩杀。
许弘骑马飞身而来,手中的大锤挥舞成风,他冲入营中,被击中的尼尔士兵无不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守军将领已被斩杀,留下这些士兵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战斗比想象的更顺利,只用了半个时辰,李参将安抚城内的百姓,百姓们得知是南国的将领进城,俱都开心欢迎。尼尔的联络兵都被集中在一处,墨白招过来带他们入城的郎中,“可有遗漏?”
郎中细细查看后摇头,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许弘扔掉手中的大锤,开心的猛拍墨白,“我们大获全胜,太好了!”
墨白受不了他的大力,身形灵巧的躲过,低声警告他,“许弘!”
李参将压来一众降兵,询问道,“白副将,这些降军作何处理?”
墨白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这原是南国的领土,被尼尔霸占多时,也该物归原主了。“除了联络兵,一个不留!”
地上是散落的人头,墨白站在一地血泊中,冷声厉喝,“若敢传出怀县的消息,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尼尔联络兵已被换上南国的兵服,见此情景,俱都吓得面色惨白,杀鸡儆猴,墨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联络兵的头儿是谁?”
那人不敢迟疑,哆哆嗦嗦的上前一步跪下。
“你们的暗语。”
那人说了之后,墨白转头看向郎中,郎中默默点头。
她安排许弘守住东西城门,若是有尼尔兵前来,不要动手,先用暗语去交涉,争取时间;李参将迅速和城内管事的人核对兵器和粮草数量。
这一日对墨白来说格外漫长,李参将满面喜色前来汇报,“除了粮食和兵器,还有一千多匹战马,真是太好了!”
墨白听了李参将的汇报后细细思量,这么多东西不可能都带走,她草拟了一份清单,让李参将着手准备,分批次迅速撤离怀县。
墨白传信给南言轩,按说怀县不可能只有这么少的守军,她担心羽修可能有别的动作。
羽修突然调动大量兵力围剿江城,重点猛攻东城门,城门几度易手,战斗异常惨烈,南言轩率军奋力抵抗,严防死守,打退羽修多次进攻。
战局突变,墨白用怀县收缴的金银招募了一批人,由李参将带队,寻找时机将补给送入江城。这次她特意挑选精兵五千人,攻入怀县伤亡不到一百人,眼下虽然兵力不足,但为解江城之危,只能背水一战。
“联络兵放走了吗?”墨白见许弘疾步走来,悄声问道。
“恩,”许弘简明扼要的汇报,他已经按墨白吩咐放了一个联络兵出去,并让联络兵相信怀县有万数南国将士,“不出意外,羽修很快会调大军来。”
“百姓都撤走了吗?”
“是。”
“城内留下的人已经安排好了?”
“是。”
墨白和许弘对视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城内留下的人或许都会牺牲,这样的认知让两人心头格外沉重,特别是墨白,这些人一直跟着她出生入死,她想让每个人都活下来,可有战争必然就有选择和牺牲,大战在即,她没有选择。
“这里是城中,我们从这边炸开个缺口进入城内,我去东城门,你去西城门。”墨白在地图上指给许弘路线。
许弘犹豫,“东城门必然会受到敌军里外夹攻,太危险了!”
“你可有更好的办法?”墨白眸色一沉,许弘不语,他知道此举危险,可眼下除了攻入燕都也没更好的办法。
墨白手指停在燕都城门的位置,“我已传信给言将军,只要夺下这两处,被夹攻的就是他们!”
墨白心知疯狂,她镇定自若的制定作战,有条不紊的模样让战士们信心倍增,只有许弘感受到她的担忧和不安,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墨白他们很快抵达燕都西南侧,羽修应该已经收到消息,有三万将士急匆匆的向怀县方向进发。此地能看到不远处的天星山,巍峨连绵的群山错落起伏,夕阳的余辉散在其间,莫名有股悲凉之意。燕都守军比墨白预估的要多,难怪他们攻取怀县如此顺利,看来调动的大部分都是天川江的驻军。羽修越是这般严防死守,他们就越要断了他的退路。
许弘凑到墨白身边,轻声说道,“我先带几个人混入城内,你等我信号。”
墨白怕他暴露招来危险,许弘眨眨眼,狡黠的笑起来,“放心,咱不是还穿着尼尔的兵服麽。”
她思虑一番,置之死地而后生,点头应允。
许弘还真有能耐,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夜空燃起一枚箭哨,嘹亮的声音响彻云霄。城内已乱成一团,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西南侧被炸开个缺口,许弘探出半个脑袋,朝她挥挥手。
城内四处遗落着飞溅的碎石,交错的尸首,到处都是奔走哀嚎的声音。许弘又递给她几个炸药,“反正都是我们的,别浪费。”
墨白和许弘迅速沟通了城内的情况,还是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进攻。因为他们都穿着尼尔的兵服,城内的敌军很多都未反应过来,就被他们干掉了。
由于敌我分不清楚,很多尼尔士兵开始自相残杀。墨白高举火源枪,“只管进攻,不要管倒下的人,杀!”
墨白速度极快,她手握火源枪,如一道疾风,直逼东城门。城墙上的士兵顽强抵抗,墨白手中的火源枪挥舞成风,她拼死夺下东城门,立刻下令关闭城门死守。
城内的敌军负隅抵抗,城外有一部分收到消息的敌军猛攻东城门,墨白被前后夹击,折损超一半兵力才勉强守住。
东城门处敌军刚被清缴完毕,墨白正想去查看西城门的情况,忽听闻马蹄声滚滚而来,如沙漠卷起风沙,她站在城门上观测,夜色中羽修一马当先,他的身后是盈盈晃动的火光,南国与尼尔的战旗交缠在一起,空气中都是两军厮杀的声音。
江城危机已解,乘势夺下燕都,这场仗就可结束了!墨白眼中光亮大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死守东城门,她绝不能让敌军入城。她迅速打了两发信号给许弘报信,眼下才是最艰难的时刻,守城的士兵还不足两百人,她嘴角扬起一抹悲凉的笑。
对不起,请原谅我……
羽修不曾想江城久攻不破,怀县也被南国大军攻占,派去的援军一直未给回信,他也不知战情如何,却又突然得到燕都内乱的消息,他立即下令疾速返回燕都。
战局不顺,将军突然下令返回燕都,尼尔士兵正有序退出战场,忽闻气势如虹的战鼓响起,南国士兵们高喊,“尼尔战败了!”
“尼尔战败了!大家乘胜追击,杀!”
尼尔大军顿时乱成一团,南国汹汹的战鼓声闻之令人胆寒,只能仓皇逃窜。羽修眼中都是翻滚的怒气,气的大骂,眼下军心涣散,士气全无,阵队大乱,南言轩又指挥全线反击,羽修明白大势已去,只能狼狈后撤。
羽修是尼尔第一大将,谈之无不令其他人风云变色,他能与尼尔王子分庭抗礼,称霸朝政,风光无限。一步错,步步错,羽修轻叹,眼下尼尔王子不断给他施压,朝堂不满自己的人越来越多,此番内乱肯定也是尼尔王子挑起,方便他夺回政权。
燕都是羽修用命换来的,他必然不能拱手相让!身后是南国的追击,此刻羽修格外疯狂,他立马于东城门前,望着城门上迎风飘扬的尼尔旗帜,下令强攻。
一时间血流成河,身边不断有战友倒下,墨白擦掉口中的鲜血,忍痛掰断胸前的三支箭羽,她于刀光剑影中奋力厮杀,许弘带人来帮忙,只看到她愤怒的目光,“你!”
许弘身上受了不少伤,左胳膊无力的垂在身侧,鲜血直流,右胳膊奋力挥舞着剑,将刚冲上来的尼尔士兵连头砍下。
他靠近墨白,咧嘴傻笑,“你什么你,我们是兄弟,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我们根本守不了多久……”墨白眼中泛起泪光,怒吼他,“我以副将的身份命令你赶紧滚!”
许弘年轻的脸上是无惧无畏,第一次反驳她,“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