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国时大部队走了小半月时间,如今他们轻装便骑,四五日就能抵达夜城。南宫毓只觉心情沉重,他的命运尚未可知,遥望国都的方向,这一刻,他似乎也没那么在乎了。
“纯,本王先进城,你们驻军在夜城边界,只要收到本王的讯号,攻进夜城!”
纯震惊的望着他,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攻进夜城?”
“恩。”南宫毓掷地有声。
“我们刚获得北国之战的胜利,圣上一定会重赏王爷,百姓也会感激王爷,为何要铤而走险?”
“感激?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夜城的百姓和朝臣都拥戴南宫泽,本王在北国奋勇抗敌,流血牺牲,除了本王自己,谁还会记得?百姓,愚蠢至极,朝臣,皆是利来利往,圣上更是从未真心待本王,本王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南宫毓面有凄凉之感,或许已看破入城后的结果,原来他有多胸有成竹,现在就有多愤懑不甘。
“父皇从来都在骗我,他给了本王希望,又残酷的夺走,本王辛苦多年积攒的势力,一点一点被弹劾和瓦解!”南宫毓紧紧握住手中的缰绳,“也许他早已知道本王与羽修联系,我们若一起进城,本王连最后反抗的能力都没了。本王先进城,若有不测,你带兵攻进夜城,为本王报仇!”
“圣上应该不知,不然早已下旨,羽修现在自顾不暇,王爷不用担心,尼尔王子和羽修政见不和,羽修若死,没有证据,谁能定你叛国之罪。”纯冷静分析局势,试图让南宫毓回心转意,“夜城守城兵、侍卫和驻军数量远高于我们,攻入夜城,无异于以卵击石。”
南宫毓早已决定鱼死网破,从他把燕都驻军布防图给了羽修,答应羽修自己若登位,将西边五城割让于尼尔,结局已定,他再无回头路。
“这是最后的博弈,夺下夜城,杀了南宫泽,本王终会是夜城的王!”南宫毓死死盯着纯,“你不会背叛本王,对吧?”
纯立即俯身叩首,“誓死效忠。”
当天夜里,南宫毓失踪了,纯带人将方圆数十里的地方都仔细搜查排除,还是没有找到南宫毓的身影,他心里隐有不安,立即和南宫泽联系。
南宫泽收到消息,吩咐纯按计划行事,南宫毓在夜城经营多年,难免有漏网之鱼,他紧急调换了夜城的守卫布防,对宫内、城内几处地方都重点加强防御。颜相收到南宫泽的命令,重新对宫内人员重点排查,誓要捉到南宫毓的奸细。
南宫毓费尽心思,被人悄悄带入殿内,那人是他安插在宫里的内线,“王爷,速度要快。”
再次踏入这里,南宫毓心里百感交集,这里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如今一切也会在这里结束,他早已仿造好圣旨,只要盖上国玺,南国内部再起战乱,这段时间的战事已消耗南国不少兵力。如今谷国和北国都已无力反抗南国,他的希望都放在羽修身上。
南宫毓仔细的翻找,他打开一个箱子,忽然殿内的书架向两边划动,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内屋,明黄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人,竟然是父皇。
才短短一个多月未见,他面色惨白,脸颊凹陷,整个人瘦的很厉害,听到动静,他转头看向南宫毓,轻声开口,“你终于来了。”
南宫毓脸上都是恨,他揪住圣上的衣领,这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他心里,他一直都是父皇,不曾想现在,他们会以仇人的身份相见。
“你毁了我!”南宫毓低吼,“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圣上早知他不甘心,一定会来问个清楚,如今大局已定,他或许时日无多,看着这个曾让他骄傲心疼的儿子,痛心的说道,“父皇曾同你说过,他们都是你的兄弟,一定要牢记,知人善用,善待手足。那时朕的确曾属意于你,可你为排除异己,害死了六皇子,八皇子和四公主,为夺太子之位不择手段,不顾百姓死活。”
南宫毓冷冷的打断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国之君岂能心慈手软,世人皆为利,我打压异派,何错之有?!是你偏心南宫泽,利用我来锻炼培养他,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凭什么最后他承大位,我为弃子!”
“心若无爱,何以爱天下人,你收手吧。”南宫毓戾气太重,不宜承继江山,可他也疼爱这个儿子,还是想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实在不愿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绝不!本王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南宫毓终于找到国玺,他神色癫狂成魔,他入地狱,所有人都该陪葬,“本王要你亲眼看着,南国血流成河!”
“放肆!”圣上挣扎着起身,突然口吐鲜血,猛地跌回床上……
南宫毓从暗道走出皇宫,心腹已按他的命令拿着圣旨离开,他望着夜色笼罩下的夜城,缓缓拉响手中的箭哨,这是他最后的抗争,为自己和明天。
天空响起三声惊响,南宫毓之前培养的死侍、效忠他的人收到这个信号,纷纷朝夜城发动猛攻,曾经同朝为官的人因为政派不合自相残杀。
纯也看到了这个信号,军内已被他掌控,并未起大的混乱,效忠南宫毓的人已被处决,他带军入城,绞杀反叛者,再和南宫泽的驻军汇合。
战斗持续了半夜,所有反判者被绞杀,朝阳升起时,温暖的阳光冲淡了街道上悲凉的死亡气息,胜利的人欢呼拥抱,喜极而泣。
南宫毓依旧下落不明,纯安排人手去查,随后骑马入宫去找南宫泽。两人刚见面,他着急询问,“圣上如何?”
“命悬一线,毋晨已传信韩溪,让她速回夜城。”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情,圣上身体也大不如前,韩溪和父皇同他深谈一次后,他仿佛一夜长大,如今南宫泽变得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透着十足的王者风范,越来越像一国之君了。
传出去的消息已见成效,尼尔王子多年被羽修打压,现在正联合朝中势力不断给羽修施压,尼尔现在内斗严重,羽修急于求胜扭转不利局势。南言轩将密探传来的书信捏在手中,近日尼尔攻势凶猛,军内折兵损将,他得细细思量。
“燕都久攻不下,我们与尼尔兵力相差悬殊,近日折兵损将,战局不容乐观,眼下兵器和粮食极度短缺,不该主动出击。”
“不出击难道等死吗?没了粮食和兵器,我们怎么打仗?”
将领聚在一起辩论激烈,时间已进入十二月下旬,天气越来越冷,寒雪连下了两日不停,大家都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墨白也忧心,固守城内只能等死,兵家常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眼下唯有放手一搏才能获取一线生机,她看着沙盘上的两军的分布,突然心生一计,“燕都防守严密,我们可以绕过燕都攻取怀县,若能得手,可解燃眉之急。”
怀县是燕都西南方一个小郡县,依天川江而建,地质肥沃,有“小粮仓”之美名,又因靠近燕都,城内不乏有做兵器的店家。燕都失守后,周边一些郡县相继落入尼尔之手,怀县就是其中之一,墨白已经派人侦查过,此处防守较弱,更易得手。
有将领出言反对,“此举危险,怀县起战事,燕都守军必然获知,尼尔此次出兵八万,燕都少说有三万之众,天川江边驻有五万大军,派兵前去,我们就是白白送死!”
“只是夺得兵器和粮草,只需守得一日。”墨白冷声开口,见诸将领面上皆有犹豫之色,她抬头看向南言轩。
“末将请求带兵攻入怀县!”墨白俯首请战,眼神投向南言轩,隐隐透着请求之意。
南言轩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朗声下令,“钱副将带兵袭扰燕都,吸引敌方注意力,白副将攻入怀县。”
墨白正在营帐内核对士兵名单,韩溪来找她,直接表明来意,“我也要去。”她刚要拒绝,韩溪态度强硬,“墨白,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墨白想起韩溪明知危险却义无反顾的挡在自己身前,她鼻头微酸,神色晦暗不明,“对不起,韩溪,我不能让你再置身险境。”
韩溪没说话,一直盯着墨白,墨白只觉压力骤增,再次开口,“你别犯傻,我若受伤,你至少可以救我一命,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能独活……”
虽然墨白爱的人不是她,为了不让她有一丝为难,她甚至不敢流露一丝情绪,可此时韩溪听着墨白的话,心猛的缩了一下。韩溪淡淡的,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面上悠然的笑起来,一语双关,“你真傻。”
墨白神色越来越坚定,“对不起,我失忆让你们担心了,你必须留在这里,韩溪,我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回来!”
韩溪摸摸她的头,思绪有些飘忽,淡淡一笑,“我总是拗不过你。”
不知为何,墨白隐约感觉韩溪眼神很落寞,她拍着胸脯保证,“你和他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会舍得死的。”
韩溪望着墨白,她的眼睛明亮有神,是她追逐一生的动力啊!韩溪用力的抱了抱她,“生与死,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墨白小手指勾起她的小手指,郑重的承诺,“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