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从来都是朱门的天堂,寒门的炼狱。
落魄书生张坦义饮雪止渴、煮羊皮化水充饥,在饥寒与病痛中挣扎求生;而京城的严府,却正宴饮不绝,宾客如云,奢靡无度。他们随手送出的一件礼物,便足够寻常百姓祖孙三代衣食无忧、大手大脚度日;他们三妻四妾、声色犬马,有足够的财力供养满堂姬妾,而寻常之人,即便只求一房妻子,也需为生计奔波劳碌、耗尽半生。
人,终究不能与天争,与命比。盲目攀比,只会徒增苦楚与焦虑,扰了本心。每日三省吾身,检视己过,勤俭立身,安守本分,方能活出自己的滋味。人这一生,所求不过一方容身之地、一口饱暖之食,一段独一无二的人生经历罢了。
至于身居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是栖身破败简陋的茅屋,本质上不过是心境的差异。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若能看淡世间是非,摒弃荣华富贵之心,一心追寻内心的宁静,便可得随遇而安,无论身处何种境遇,皆能安然自在。
连日来,冬日的暖阳难得眷顾,漫天白雪渐渐消融,露出底下枯黄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冰雪融化后的清寒与湿润,仿佛连这乱世的阴霾,都淡了几分。
可这份短暂的平静,终究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京城上空,骤然有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烈焰翻滚间,竟凝聚成一具狰狞可怖的血骷髅头,骷髅身后,隐约浮现出伏尸百万、血流成河的恐怖幻象,宛如地狱冤魂破土而出,要将这人间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无数黑烟如毒蛇般在京城上空弥漫蔓延,所过之处,房屋轰然倒塌,尘土飞扬,百姓惊慌奔逃,哭喊声、尖叫声、房屋坍塌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京城往日的繁华奢靡。
天下大乱,妖物横行,人间瞬间沦为一座巨大的血祭场。在血骷髅头的恐怖威压下,众生皆失了神智,仿若行尸走肉:美貌佳人褪去容颜,化作枯槁骷髅;世家公子敛去浮华,成了嗜血恶鬼;万花枯萎,寒鸦乱舞,千里赤地,寸草不生,昔日人间烟火,尽数被死寂与血腥吞噬……
此时,一辆驴车踏着消融的雪水,由远及近,缓缓驶向张坦义的茅屋。“坦义兄弟——”驾车男子声音洪亮,在院门外喊了数声,屋内却始终无人应答。
而茅屋的主人,早已在昨日被高烧击倒,晕厥在床榻之上,此刻正深陷梦魇之中,无法自拔。他拼命挣扎,却如一只身陷蛛网的小虫,手脚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无论如何发力,都难以挣脱。
梦中,京城的惨状清晰得触目惊心:百姓四处奔逃,人声嘈杂鼎沸,无数黑烟缠绕住人们的脖颈,将他们硬生生提至半空,任凭众人徒劳挣扎,最终被那血骷髅头张开的血盆大口,一口吞噬,尸骨无存。
这是哪里?那无所不在的恐怖威压,将他的胸腔挤得几乎碎裂,仿佛困在茧中的虫,连呼吸都变得奢侈。太闷了!他要透气!他拼尽全身力气,想要挣出一道呼吸的缝隙,可手脚却沉重得如同灌铅,纹丝不动,而那血骷髅头,还在一点点增大,阴影将他彻底笼罩,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看着被吞噬的人越来越多,而自己在这鬼哭狼嚎的炼狱之中,渺小得如同尘埃,无人问津。那血腥残暴的场面,深深震撼着他的心神,他无法呼吸,濒临窒息,耳边再无外界的声响,嘴里拼命嘶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人间沦为炼狱,无能为力。
院门外的李富贵,见屋内始终无人应答,又隐约听到屋内传来微弱的惊喊声,心中不由生出疑惑。他年方二十出头,天庭饱满,身形壮硕,身着一袭粗布黑麻袍,利落干练。只见他从驴车上卸下一袋大米,又拎起两个酒坛子、一个装满蔬菜的箩筐,扛在肩上,快步走到屋前,轻轻一推,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死气与药味,阴冷压抑,让人窒息。李富贵目光一扫,便看到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张坦义,心头猛地一沉,连忙喊了一声“坦义兄弟”,将肩上的东西随手放在桌案上,快步冲到床前。
他伸手探向张坦义的额头,指尖瞬间被滚烫的温度灼伤,不由得惊声低呼:“怎会这么烫?!”
“你小子可不能有事!等着我,我这就去请郎中!”李富贵心中焦急如焚,不敢有半分耽搁,转身便夺门而出,脚下生风,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着乡里的郎中家奔去。
李富贵与张坦义,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玩伴。李富贵是隔壁庄子的人,两个庄子隔河相望,河上那座独木桥,已有数百年历史,承载了二人无数童年记忆——夏日里在河中摸鱼戏水,冬日里在桥上堆雪打闹,无话不谈,亲如兄弟。
二人也曾一同在乡里的私塾读书,算是同窗好友。那时张坦义的父亲经商,家境尚可,而李富贵自幼丧母,家中贫寒,早已揭不开锅,他的父亲无奈之下,便想让他退学务农。幸得张坦义的父亲张百禄,从儿子口中得知李家的窘境,心生恻隐,亲自登门送去银两接济,李富贵才得以继续读书,不至于早早辍学。
李富贵性子憨厚耿直,读书虽不及张坦义聪慧,却品性纯良,忠厚老实,最是知恩图报。这些年来,他开了一家小酒坊,日子渐渐有了起色,而张坦义家道中落,沦为寒门,李富贵从未疏远,反倒时常接济。逢年过节,总会提几坛自酿的好酒,登门拜访,兄弟二人围坐一桌,饮酒畅谈,不问贫富,只论情谊。
张坦义虽饱读诗书,志向远大,却从未轻视这位出身贫寒、不善文墨的兄弟。在他看来,能与李富贵这样秉性忠厚、坦荡直率的人相交,是此生一大幸事——世间人心复杂,这般纯粹的情谊,远比功名利禄珍贵。
李富贵此次登门,本是想趁年节将近,送些米粮酒肉,却没想到张坦义竟病得如此沉重。他心中暗自庆幸,若是自己再晚来一步,恐怕就再也见不到这位兄弟了。他敬重张坦义,不仅是因为张家昔日的接济之恩,更因为张坦义的为人正直、才华横溢,是个真正有风骨、有志向的人。
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张坦义六岁便丧父,母亲又常年病重,是他一手悉心照料,才让母亲勉强熬过数年。他也是乡里公认最有才华的读书人,当年教他们读书的先生,曾不止一次夸赞:“张坦义是我教过的学生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日后必成大器。”
李富贵有时也会暗自感慨,若是那位先生看到张坦义如今的落魄模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卧病在床,怕是要从棺材里爬起来,收回当年的评价,甚至还要挖苦一句:“你小子竟落魄至此,看来世间好人,未必能得长寿富贵。不如来世,做个恶人,反倒能逍遥自在。”
深陷梦魇的张坦义,依旧没有苏醒,反而被那恐怖的幻象缠得更紧。他仿佛被困在一张无形的巨网之中,看着血骷髅头肆意荼毒天下苍生,却无能为力。古籍有云,人身患大病之时,阴阳失调,邪气易侵,往往能看见寻常人看不到的幻象——这或许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或许,是上天预示的乱世浩劫。
那血腥的炼狱之中,惊恐与杀戮从未停歇。就在张坦义濒临崩溃之际,一道威严厚重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久久回荡,震彻心神:“此乃颠倒黑暗之世,汝虽命途多舛,却身负重整乾坤之责!汝之力量被封印,若想拯救众生,便去解开封印,执掌正道!”
那声音如洪钟大吕,唤醒了他混沌的心神。他隐约看见,一道太极图案在虚空之中缓缓浮现,图案之下,一道模糊的道人身影持笔而立。彼时,亿万妖邪肆虐人间,带来瘟疫疾病,残害生灵,民不聊生。那道人设下道坛,鸣钟扣磬,呼风唤雨,以符篆法术、撒豆成兵之术,与妖邪展开大战。
道人立于琉璃座上,刀箭近身,皆化为朵朵莲花;妖邪放火焚烧,道人随手一指,火焰便反噬其身。大魔王率领百万妖邪攻山,道人却神闲气定,不为所动,只以丹笔轻轻一画,便令百万妖邪瞬间灰飞烟灭,只剩大魔王瘫倒在地,无力挣扎。道人再挥丹笔,一座大山轰然开裂,将大魔王永久封印其中。
张坦义在梦中,亲眼目睹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斗法。随着妖邪被除,上空的邪气渐渐消散,他混沌的脑海也变得清明澄澈,身上的束缚感,也渐渐褪去。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已是傍晚时分。屋内烛火摇曳,映着一张熟悉的脸庞,一道亲切的声音传入耳畔:“你小子可算醒了!再晚来一步,怕是就要上西天见佛祖了。既然醒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二……二牛哥?”张坦义眼神朦胧,脑海中依旧残留着梦魇中的恐怖画面,混乱不堪,想要细细回想,却又模糊不清。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定睛一看,才确定眼前之人,正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玩伴李富贵。
李富贵伸手再次探了探他的额头,感受到指尖的温度已然恢复正常,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烧总算退了。郎中临走时给了几副药,我已经在灶上给你煎着了,等会儿喝了,好好睡一觉,便会好利索。”
“我……”张坦义欲言又止,心中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那场梦魇太过真实,太过震撼,即便最擅长编撰故事的文人墨客,也难以编造出这般荒诞而恐怖的场景,那道威严的声音,还有道人与妖邪斗法的画面,仿佛烙印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
李富贵见状,伸手一拍他的大腿,爽朗一笑:“你呀,啥也别说了!咱俩这交情,还用得着跟我客气?能起来不?要是能动,咱们就到院里坐会儿,喝两盅,暖暖身子。”
张坦义看着眼前这位憨厚耿直的兄弟,心中暖意涌动。李富贵说话干脆利落,毫无心机,这般纯粹坦荡的性子,在这人心复杂的乱世之中,实属难得。他撑着虚弱的身子,慢慢坐起身,穿上鞋袜,缓缓走下床榻。
“你这小子,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为啥不主动来找我?”李富贵一边扶着他,一边埋怨道,“你这病,多半是因为饥寒交迫,气血不足,阴阳失调才让邪气钻了空子。你若是早来酒坊找我,兄弟我还能少你一口饭吃?我还指望等你以后做了大官,多照拂照拂我,你这要是一命呜呼了,我找谁去?”
李富贵谈笑风生,语气中满是真切的关切,没有半分见外。可张坦义却只是沉默,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他并非没有信心考取功名,只是如今朝堂被严氏父子一手把控,黑暗腐败,买官卖官成风,有钱有势者方能身居高位。穷苦人家出身的读书人,即便有幸中第,也终究会被那些贪官污吏排挤打压,难以立足,更别说实现抱负,为民请命了。
“好香啊……”就在这时,张坦义渐渐恢复了知觉,一股浓郁的饭菜香,从灶房方向飘来,勾得他腹中饥肠辘辘,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李富贵见状,笑着说道:“我炒了几个家常菜,还蒸了些大米,你这身子虚,得好好补补营养。年节越来越近,酒坊里忙得脚不沾地,所以这些日子没能来看你,没想到你竟病成这样……我给你扛了一袋大米,还有些鸡蛋、五斤干肉和新鲜蔬菜,等年节的时候,我再给你送些好酒好肉过来。”
张坦义的眼眶瞬间湿润了。父母离世后,他便孤身一人,在这世上无依无靠,而李富贵,便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温暖。做人,当铭记那些雪中送炭之人——他们是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是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是困境中向你伸出援手的人,正是这些点点滴滴的温暖,支撑着人在乱世之中,艰难前行。
李富贵见他眼眶泛红,泪水险些夺眶而出,心中也泛起一阵酸涩。他深知张坦义的难处,这般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心中的苦楚,可想而知。他不想让张坦义再伤心落泪,便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笑道:“哎哟喂,都多大的人了,两个大男人,别这么煽情行不行?”
说罢,他悄悄背过身去,抬手抹掉眼角滑落的泪水,随即转过身,伸手搭在张坦义的肩膀上,语气郑重而坚定:“人是铁,饭是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但凡兄弟我有一口吃的,就绝对少不了你一口。走,咱们喝酒去!”
张坦义笑了,喜极而泣,抬手抹掉眼泪,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真诚:“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有你这样的兄弟,夫复何求?”
李富贵原名李二牛,这是他不识字的父亲为他取的名字,朴实而直白。后来他开了酒坊,便给自己改名为李富贵,盼着能凭自己的本事,挣一份家业,过上富贵安稳的日子。如今,他的酒坊生意日渐红火,离自己期盼的“富贵”越来越近,可无论名字如何更改,在张坦义心中,他始终是那个可以一起摸鱼戏水、无话不谈的二牛哥——这个名字,承载了他们毕生的情谊,亲切而温暖。
冬日的夜晚,依旧寒冷刺骨,天上悬着一轮淡淡的冷月,夜色朦胧,寒风微凉,可张坦义的心中,却暖意融融。院中的石桌旁,烛火摇曳,他与李富贵相对而坐,面前摆着几碟家常菜,一壶自酿的好酒,便是这乱世之中,最难得的安稳与温暖。
“来,尝尝我炒的菜。”李富贵夹起一块瘦肉,放进张坦义的碗中,笑着说道,“等以后你在外地做官了,我就去你任职的地方,也开一家酒肆,有你罩着,我这酒坊的生意,定然能越做越大。”
张坦义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心中有抱负,有志向,也有考取功名的信心,可面对如今黑暗腐败的官场,他心中充满了无力。严氏父子把控朝政,官场上下,贪腐成风,寒门子弟即便入仕,也难有出头之日,多半会被排挤打压,最终郁郁而终。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到何时,才能实现抱负,才能在地方上任,为民做事。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李富贵身上。这位兄弟,凭着一手酿酒的本事,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过上安稳的日子。可自己呢?前路茫茫,不知何去何从,只能在饥寒与困境中,艰难挣扎。
李富贵见他神色落寞,笑容苦涩,心中不由得幽幽一叹。往日里的张坦义,才华横溢,能言善辩,说起话来引经据典,浑身都透着读书人的风骨与傲气,可如今,却变得沉默寡言,眼底满是沧桑与无力。
“残酷的现实,终究磨平了太多有志之士的棱角啊。”李富贵心中暗自惋惜。张坦义这般正直有才华、一心想为民做事的人,却难以被朝廷重用;而那些巧言令色、心怀鬼胎、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却身居高位,耀武扬威,出则前呼后拥,入则声色犬马,锦衣玉食,妻妾成群。难道这世道,真的已经颠倒黑白,只看城府与心机,只论权势与财富,而不顾个人的德行与才华了吗?
“来,走一个!”李富贵端起酒碗,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与感慨。无论张坦义日后能否做官,他敬重的,始终是张坦义这个人,是这份纯粹无瑕的兄弟情谊。
张坦义抬手端起酒碗,与他轻轻一碰,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灼烧着喉咙,也灼烧着他的心底。他想醉,想一醉方休,永远不再醒来——醒来,便要面对这残酷的现实,面对无尽的困境与迷茫;可他又怕醉,怕再次陷入那个恐怖的梦魇之中,再次目睹人间炼狱的惨状。
一碗酒下肚,他摇了摇发胀的脑袋,耳边传来李富贵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与通透:“吃菜,吃菜,别光顾着喝酒。这酒是我亲手酿的,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醉仙翁’。酒入喉时,如百种花香缠绕舌尖,过往种种,皆浮于脑海,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入心时,如烈火燃烧,驱寒避邪,只需憋住一口气,便如醉卧万花丛中,心神仿佛抵达彼岸。世间的贪、嗔、痴,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皆藏在这一杯酒中。”
张坦义两颊泛红,醉意渐渐上涌,只觉得这酒香绵长醇厚,回味无穷,不由得赞叹连连:“好酒!真是好酒!酒醉仙子,长困仙翁……爹,娘……”
醉意朦胧间,他仿佛看到了离世的父母,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声音也变得哽咽。
李富贵见他醉态尽显,口中喃喃念着爹娘,心中也泛起一阵酸涩。对于张坦义“酒醉仙子,长困仙翁”的赞叹,他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只是轻轻抿了一小口酒,让酒液在口中停留许久,迟迟未下咽。直到张坦义摇摇晃晃,最终醉倒在桌案上,呼吸均匀,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语气意味深长地低语:“酿着酿着,便懂了生活。即便你品的是一杯清水,若心中有故事,有愁绪,也能品出酒的滋味——只因你的心,早已想醉了。”
“我时常在想,这到底是怎样的人生?”李富贵端着酒碗,望着天上的冷月,声音低沉而迷茫,“日复一日,皆是重复,昨天与前天颠倒,也无半分不便,却也未曾觉得光阴虚度。我只是惊讶,惊讶于人生的平庸与重复,惊讶于自己被命运编排,惊讶于自己留下的足迹,尚未认清,便被风吹散,无影无踪。”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醉倒的张坦义身上,语气渐渐坚定:“人,终究无法一步抵达彼岸。前往彼岸的途中,总会有层层迷雾阻隔,有无数坎坷相伴。但只要心怀坚强与仁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多走一步,再走一步,终能拨开迷雾,看见彼岸近在眼前。”
烛火摇曳,映着二人的身影,寒风掠过院落,却吹不散这份乱世之中的兄弟情谊,也吹不灭张坦义心中,那一丝尚未熄灭的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