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猜测原因,陷入迷茫
第118章:猜测原因,陷入迷茫
风在石柱之间拐了个弯,吹得地上那张底片边角翘了起来。
我伸手把它压住,指腹蹭到纸面,凉得像贴了块冰。
“我们得从头理一遍。”我说,“进主殿之后的每一步,都不能跳。”
火蝎子没动,靠在柱子上,袖口裂开的布条垂下来,底下是泛青黑的鳞片,边缘已经卷起,像是要剥落。她把竹篓往怀里收了收,声音哑了点:“你先说。你记性最好。”
我摸了摸左胸口袋,笔还在,但笔帽空了。铜钱没了,记忆也断了一截。
“我记得跳下来。”我说,“听见碎石往下滚,听见李川喊了一声‘快’。然后……”
然后什么?
脑子里像有层雾,不疼,也不晕,就是平的,反光的,照不出东西。
“中间那段,我不确定。”
李川抬起头,相机还开着,镜头对准地面,像在等什么自己走进取景框。
“你说了句‘它选了别人’。”他说,“然后停了很久,再开口时,说的是‘门关了’。”
我没印象。
“我说的?”
“你亲口说的。”他盯着取景器,“我还拍到了你说话时的影子——它比你慢了半拍。”
火蝎子冷笑:“现在谁信自己的影子?”
我低头看手。指甲根部那圈白痕还在,像是金属氧化后褪了色。我抠了一下,皮没破,但底下有轻微的胀感,像有什么在慢慢膨胀。
“不是宝物。”我说。
“什么不是?”
“不是主殿里的那支笔。”我抬头,“如果它是源头,机关启动时我们就该变了。可那时候我们都还好。”
李川翻出几张底片,一张张摆在地上。第一张是马三炮站在石门前,肩上搭着雷管包;第二张是他左腿开始发灰,像是被砂纸磨过;第三张,手腕以下已经透明,只剩一道影子。
“他是最后一个碰机关的。”我说,“但他不是第一个变的。”
火蝎子撩起袖子,整条手臂都覆满了鳞片,皮下黏液缓缓流动,像血管里流着另一种血。她伸手碰了碰地上的影子——那轮廓尾部微微翘起,像蛇尾。
“蛊虫不撞了。”她说,“以前它怕死,现在……它不怕了。”
“什么意思?”
“它不逃了。”她抬头,“它要变成我,或者,我已经开始变成它。”
李川突然说:“我的手指也不是第一天坏。”
我们看向他。
“进主殿前,在通道里,我就觉得不对。”他慢慢解开胶布,“那时候只是麻,像睡久了压到神经。可刚才……我撕开一看,肉里有东西在爬,不是伤口愈合,是别的东西在长。”
他抬起手,残端肿得发亮,皮下鼓起又塌下,像有活物在骨头缝里游走。
“它想长成另一个东西。”他说,“比如……脚趾?”
火蝎子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最后一次正常拍照是什么时候?”
“闪光灯还能亮。”
“我不是问这个。”她声音低了点,“你是用眼睛看,还是用相机看?”
李川顿了一下。
“什么意思?”
“你看到的画面,和拍出来的,是不是一样?”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把相机举到眼前,按下快门。
闪光亮起。
他抽出底片,递过来。
照片上是我,靠在柱子上,左手插在口袋里,表情平静。可我的影子——歪着,肩膀高一块低一块,像是多了一条胳膊,藏在背后。
“这不是我。”我说。
“可这是你。”他说,“这是相机看到的你。”
火蝎子忽然开口:“我们三个,症状不一样。”
我们安静下来。
她是蛇化,我是记忆断层加皮肤异变,李川是肢体畸变加影像错位。
“不是同一种东西在改我们。”她说,“是同一个地方,在用不同的方式吃我们。”
我摩挲着笔帽内壁,那枚折成小块的照片还在里面。
“也许……”我说,“我们根本没离开主殿。”
“什么意思?”
“也许我们以为跳进了新空间,其实只是掉进了更深的机关层。”我抬头,“就像一层皮被掀起来,底下还是皮。”
李川摇头:“可我们确实看见门关了。”
“我们看见的,未必是真的。”我看向他,“你的相机能拍到未来,也能拍到平行里的我们。那有没有可能——我们拍到的‘离开’,只是循环里的一个片段?”
火蝎子眯起眼:“你是说,我们一直在重复?”
“不是重复动作。”我慢慢说,“是重复‘结果’。每一次,我们都以为逃出来了,可身体却记得真相——我们从来没出去过。”
空气静了几秒。
李川突然说:“韩省最后一次出现,他在墙上划字。”
“划什么?”
“‘我是谁’。”
我闭了闭眼。
如果连身份都能被抹掉,那记忆、语言、甚至思考本身,还有什么是真的?
我张嘴想说话,可第一个字卡住了。
不是忘了词,是那个字的意义,突然变得模糊。
“你想不起怎么说?”火蝎子问。
我没点头。
但我知道,我在丢东西。不是一段记忆,而是一种能力——用语言锚定现实的能力。
李川把相机转向自己,对准脸。
咔。
闪光亮起。
他抽出底片,没递给我,而是自己盯着看了很久。
“四个我。”他低声说,“穿铠甲,站成一排,左脚都往外撇。”
“那是守卫。”
“那就是我们。”他说,“不是未来,是正在发生的现实。只是我们的眼睛跟不上。”
火蝎子忽然抬手,用银铃残片在石地上划出三道线。
“第一道,是时间。”她指着第一条,“我竹篓上的刻痕,半小时前还是‘39’,现在是‘37’。”
“第二道,是身体。”她划第二条,“我们都在变,但方向不同。”
“第三道,是认知。”她划第三条,“你记不清事,我认不出自己,他拍不到真实。”
她抬头:“这三样东西,本来是绑在一起的。现在,它们松了。”
我看着那三条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们一直在找“原因”。
可也许,没有原因。
也许这只是一场解体——身体、时间和意识,正在从同一个点上,各自脱落。
就像一台老机器,齿轮还在转,但轴心已经碎了。
我想说什么,可喉咙里像堵了层膜。
不是说不出,是不知道该用哪个词开头。
火蝎子看着我:“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沈闻青。”
“那你记得昨天早上醒来时,你在哪?”
我想了想。
记得黑暗,记得坠落,记得铜钱滑出手心。
但更早的事——
平的。反光的。照不出东西。
“我不确定。”
她没再问。
李川把相机放在膝上,镜头盖敞开。
“我要继续拍。”他说,“拍到最后。”
“你知道最后是什么?”
“不知道。”他声音很轻,“但我得知道我死的时候,到底看见了什么。”
风穿过柱林,嗡鸣又起,这次更钝,像锈蚀的齿轮在转动。
没人再提下一个假设。
因为所有猜测,都通向同一个终点:
我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从哪来。
唯一确定的是——
变化还在继续。
而原因,深不见底。
我低头看手,指甲根部那圈白痕,正缓缓向外扩散,像一圈金属锈迹,正从内部腐蚀皮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