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视觉陷阱·李川的底片

　　李川缩在岩壁的凹槽里，右手死死压着相机镜头盖。他的小指已经开始发白，像被水泡过太久的纸片。

　　耳边还在响。

　　不是声音，是那种刻字的动静。他记得卓玛一刀刀划在石头上，写完就消失，再写又消失。她写了好多遍——别让印章落地。

　　他知道那东西在找韩省。

　　他也知道，没人看得见它。

　　他喘了口气，掀开镜头盖，手指扣在快门上。

　　第一张。通道空着。

　　第二张。画面里多了个影子，模糊，贴着墙根。

　　第三张。人脸出来了。嘴裂到耳后，眼眶是两个黑洞，正朝镜头伸出手。

　　咔。

　　快门声刚落，他的无名指断口猛地一抽，黑血从皮下渗出来。整根小指变得透明，能看见骨头。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把相机抱进怀里。

　　林燕冲过来的时候，军用怀表正在震。

　　她扑到李川面前，一把抢过相机：“你疯了？再拍一次你就没了！”

　　李川没反抗，只是抬头看她：“你们看不见它们。”

　　“我看得见。”林燕咬牙，“我发了警告，十二小时前的自己收到了。”

　　“那你拦得住吗？”李川问。

　　林燕没说话。

　　她的怀表秒针倒跳了半格，就是那时候发出的信号。她知道结果已经定了。未来的事，一旦传回去，就成了铁板钉钉。

　　可她还是发了。

　　“关相机。”她只说了三个字。

　　现在相机在她手里，但她知道，这没用。

　　李川伸手要回：“它们走的是离地三寸的地方，脚不沾地。这个信息得传出去。”

　　“你拿命换？”林燕盯着他，“你连手指都保不住了。”

　　“我不拍，谁来拍？”李川声音不大，“马三炮听不到，赵阎王怕光，老把头耳朵快废了。你是通讯兵，但你发的报也改不了事。只有我能留下证据。”

　　他说完，伸手去拿相机。

　　林燕没松手。

　　两人僵了几秒。

　　最后她把相机还了回去。

　　“拍最后一次。”她说，“然后等梅厌生。”

　　话音刚落，梅厌生从侧道爬了过来。他没打灯，全靠指尖摸着墙走。

　　他在李川面前蹲下，扯下领口的缝尸针，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

　　血流出来，他用手指捻了捻。

　　“还能用。”他说。

　　李川看着他：“你要干嘛？”

　　“你拍下来的影像，留不住。”梅厌生说，“底片会烂，眼睛会瞎，人会消失。但我可以把它缝进你的视网膜。”

　　“你会死。”林燕说。

　　“我已经死了八十九次。”梅厌生低头看针尖，“第九十九针之前，我都算活人。”

　　李川摇头：“太危险。”

　　“比你现在安全。”梅厌生抬眼，“你现在每按一次快门，鬼影就往前走一米。它离你越近，你越快变成它的养料。而我这一针下去，最多让你瞎得快点——但你能看见它。”

　　李川沉默。

　　林燕突然开口：“你需要光。”

　　梅厌生点头：“一点就行。”

　　林燕打开手电，调到最低档，光圈只有碗口大。她蹲下，把光源固定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只能撑三分钟。”她说。

　　梅厌生嗯了一声，左手按住李川的额头，右手举起缝尸针。

　　针尖对准右眼瞳孔。

　　“闭气。”他说。

　　李川深吸一口气，憋住。

　　针扎进去的瞬间，他整个人绷直，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却没叫出来。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的眼球开始颤动，眼白迅速充血。前三张底片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倒带：空通道、模糊轮廓、裂嘴人脸——全都涌进来，像胶片卡进了神经。

　　梅厌生左手不动，右手开始用发丝当线，一针一针往眼球深处引。

　　每一针，李川的身体就抖一下。

　　林燕盯着他的脸，发现他的左眼也开始流血。

　　“还有两针。”梅厌生说。

　　他的手套已经湿透，白布染成红布。

　　最后一针落下，他抽出缝尸针。

　　李川猛地吐气，整个人往后一倒，靠在墙上。

　　他双眼全是血，眼皮微微抽搐。

　　三秒后，他睁开了眼。

　　“我看见了。”他说。

　　林燕扶住他肩膀：“看见什么？”

　　“它们没有脚。”李川声音发抖，“浮着，离地三寸。身体是半透明的，像水里的影子。刚才那个……在我左边两米，正往这边飘。”

　　林燕立刻关掉手电。

　　黑暗重新吞没通道。

　　她摸出怀表，秒针还在震。

　　“你看到的……是现在？”她问。

　　“是。”李川说，“它就在那儿。三米，两米……一米半。”

　　林燕屏住呼吸。

　　她什么也看不见。

　　但李川的眼球在动，追着某个方向。

　　“它停了。”李川说，“它知道我看它了。”

　　梅厌生靠在对面墙边，把缝尸针重新别回领口。他的手套撕了，随手扔在地上。

　　“第九十九针用了。”他说，“下次，就是我自己。”

　　林燕没接话。

　　她看着李川的相机，镜头盖开着，底片仓空了。

　　“你还剩几张？”她问。

　　李川摇头：“拍完了。最后一张……我没敢按。”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按下之后，我就真的没了。”他说，“手指、手臂、整个人，都会变成那东西的一部分。”

　　林燕低头看怀表。

　　秒针又倒跳了一格。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发过的警告，已经被接收。但结果没变。

　　命运早就写好了。

　　她抬头看李川：“你现在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李川靠在墙上，呼吸很慢，“眼睛疼，像被人用刀刮。但我还能看见它们。”

　　“那就别闭眼。”林燕说，“至少现在别。”

　　梅厌生忽然开口：“通道尽头有动静。”

　　两人都没动。

　　李川的眼球缓缓转向右侧。

　　“来了。”他说，“两个，一前一后。前面的那个……长得像韩省。”

　　林燕立刻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她不敢出声。

　　李川的呼吸变重了。

　　“它们停了。”他说，“在看我们。”

　　梅厌生慢慢站起身，摸向腰间的工具包。

　　林燕伸手拦住他。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电池，轻轻放在地上。

　　滚了半圈，停住。

　　没有反应。

　　“它们不动。”李川说，“它们在等。”

　　林燕盯着那颗电池。

　　她知道等什么。

　　等他们耗尽力气，等光线出现，等有人眨眼。

　　她慢慢把手伸向怀表。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再发一次报。

　　哪怕没用。

　　她手指碰到表壳的瞬间，李川突然开口：

　　“别发。”

　　她停下。

　　“你发过一次了。”李川说，“我知道。”

　　他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血。

　　“现在轮到我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