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在药铺后院西厢，平时很少开门，里面堆满了杂物：陈年的药材、破损的家具、还有陆长生这些年“偶然”收集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李二狗拿着鸡毛掸子，推开门时，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

　　“咳咳......”他挥挥手，扇开面前的灰尘，眯着眼往里面看。

　　仓库不大，也就三丈见方，但堆得满满当当。靠墙是一排落满灰尘的木架，上面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地上堆着麻袋，里面是发霉的草药；墙角还有几个破木箱，箱盖都腐朽了，露出里面的旧书。

　　李二狗开始打扫。

　　他先把麻袋拖到院子里，把发霉的草药倒出来晒——虽然不能用了，但晒干了当柴火烧也好。然后擦拭木架，把那些瓶瓶罐罐清理干净。

　　忙活了一个时辰，仓库总算有了点样子。

　　最后轮到那几个破木箱。

　　李二狗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是些破衣服，已经朽烂了，一碰就碎。第二个箱子里是些生锈的工具，锄头、镰刀什么的，也没用。

　　第三个箱子在最里面，看起来最新，虽然也积了灰，但箱体完好。

　　李二狗用力掀开箱盖。

　　“哗啦——”

　　一堆旧书散落出来。

　　他蹲下身，一本本翻看。大部分是医书，《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都是掌柜平时看的那些。但翻到箱底时，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个油纸包。

　　油纸已经泛黄，但封得很严实。李二狗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本线装书。

　　书不厚，也就二三十页，封面没有字，只有个简单的丹炉图案。翻开第一页，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

　　《基础炼丹手札》

　　——青冥子随笔

　　“炼丹？”李二狗眼睛一亮。

　　他虽然只是个药铺学徒，但也听说过炼丹师——那可是仙家手段，能炼出让人起死回生的仙丹！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翻。

　　手札内容很基础，从丹炉的选择、火候的控制、药材的处理，到几种常见丹药的炼制方法，都写得清清楚楚。文字浅显易懂，配图也很详细，就连李二狗这种没接触过炼丹的人，看了都能明白七八分。

　　翻到最后几页，是三种丹药的完整丹方：辟谷丹、止血散、清心丸。

　　都是最基础的丹药，但对凡人来说，已经是仙药了。

　　李二狗心跳加速。

　　他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但他也清楚，这东西不能声张。掌柜的说过，怀璧其罪，没实力的时候得到宝贝，不是福，是祸。

　　他想了想，把手札塞进怀里，用衣服盖好，然后把箱子恢复原样，继续打扫。

　　等仓库全部打扫完，天已经黑了。

　　李二狗回到前堂，陆长生正在给最后一个客人抓药。

　　“掌柜的，仓库打扫完了。”他汇报道。

　　“辛苦了。”陆长生点头，“那些发霉的草药晒干后当柴烧，旧书有用的留下，没用的也烧了。”

　　“好。”李二狗应着，心里却在打鼓。

　　他该不该把手札的事告诉掌柜？

　　告诉吧，万一掌柜要收回去怎么办？不告诉吧，又觉得对不起掌柜的信任。

　　正纠结着，陆长生忽然问：“二狗，你今天在仓库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李二狗心里一紧：“特......特别的东西？没有啊，就是些旧书和破衣服。”

　　“是吗？”陆长生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我好像有本炼丹的手札落在仓库了，你看到没？”

　　李二狗腿一软，差点跪下。

　　“掌......掌柜的，我......”

　　“别紧张。”陆长生笑了，“看到就看到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手札是我早年从一个老道士那儿换来的，内容粗浅，你要是感兴趣，就拿去学学。”

　　李二狗瞪大眼睛：“掌柜的，您......您不怪我？”

　　“怪你什么？”陆长生摇头，“爱学习是好事。不过二狗，炼丹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就会炸炉，轻则受伤，重则丧命。你要学，得答应我三件事。”

　　“您说！别说三件，三十件都行！”李二狗激动道。

　　“第一，不能急功近利，从最基础的开始，一步步来。”

　　“第二，炼出的丹药不能乱卖，更不能暴露你会炼丹的事。”

　　“第三......”陆长生看着他，“如果有一天，你因为炼丹惹上麻烦，别把我牵扯进去。”

　　李二狗郑重地跪下：“掌柜的放心，二狗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您教我医术，现在还让我学炼丹，这份恩情，二狗一辈子记着。要是有一天二狗惹了麻烦，宁可死，也绝不连累您！”

　　“起来吧。”陆长生扶起他，“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当晚，李二狗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研究那本手札。

　　他识字不多，手札里有些专业术语看不懂，就去问陆长生。陆长生也不藏私，耐心解释，还给他画图演示。

　　“炼丹最重要的是控火。”陆长生指着书上的丹炉图，“火候分文火、武火、文武火。什么时候用什么火，差一丝都不行。”

　　“那怎么判断火候呢？”李二狗问。

　　“看烟。”陆长生道，“药烟的颜色、粗细、走向，都能反映炉内情况。等你能通过烟雾判断火候，就算入门了。”

　　李二狗认真记下。

　　接下来的几天，他白天照常干活，晚上就躲在房里研究手札。陆长生还特意给他买了个小丹炉——当然，说是用来熏药的，免得惹人怀疑。

　　七天后，李二狗觉得自己准备得差不多了，决定尝试炼制第一种丹药：辟谷丹。

　　辟谷丹是最基础的丹药，作用是代替食物，服一颗可三天不饿。用料也简单：黄精、茯苓、山药、糯米，都是常见药材。

　　这天晚上，等药铺关门，李二狗在后院支起丹炉。

　　丹炉是陶制的，只有脸盆大小，下面烧炭火。陆长生站在一旁指导，但不出手，只让李二狗自己操作。

　　“先热炉。”陆长生道，“炉温要均匀，不能一边热一边冷。”

　　李二狗小心地控制炭火，让火焰均匀舔舐炉底。约莫一刻钟后，丹炉整体泛红，热浪扑面。

　　“投药。”陆长生提醒，“按顺序来，黄精先，茯苓次之，山药再次，糯米最后。每投一种，搅拌三次。”

　　李二狗照做。他手有些抖，但还是顺利地把药材都投了进去。

　　药材在炉内受热，渐渐融化，混合成一团糊状物，散发出奇异的药香。

　　“现在是最关键的一步：凝丹。”陆长生神色严肃，“用文火慢煨，同时以灵力引导药力凝聚。记住，心要静，手要稳。”

　　李二狗深吸一口气，将手贴在丹炉外壁，尝试调动体内的微薄灵气——他跟随陆长生学医三年，也学了些吐纳之法，虽然还没正式踏入炼气期，但已经能引动一丝灵气。

　　灵气透过炉壁，渗入药糊中。

　　药糊开始旋转、收缩，渐渐凝聚成团。

　　李二狗额头冒汗，他能感觉到炉内药力的变化，就像在揉一团看不见的面，稍有不慎就会散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半个时辰后，丹炉内传出一声轻响。

　　“成了！”李二狗惊喜道。

　　他熄了火，等炉温降下来，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炉盖。

　　炉底躺着三颗灰扑扑的丹药，每颗只有黄豆大小，表面坑坑洼洼，卖相极差。

　　但确实是辟谷丹。

　　“掌柜的，我成功了！”李二狗激动地拿起一颗丹药。

　　陆长生接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勉强算下品辟谷丹，药效大概能顶一天。第一次炼，能成丹就不错了。”

　　李二狗嘿嘿傻笑。

　　陆长生心里却在想：火候差了三十六百种变化，药材配比也粗糙，灵气引导更是毫无章法......能成丹纯粹是运气好。

　　不过这话不能说，会打击李二狗的积极性。

　　“知道问题在哪吗？”他问。

　　李二狗想了想：“火候控制得不好，中间有几次火大了。还有灵气引导，我感觉药力没完全凝聚，所以丹药才这么小。”

　　“分析得对。”陆长生赞许道，“炼丹如绣花，要精细。你第一次能注意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继续练习，把每一种药材的特性都摸透，什么时候该用什么火候，什么时候该加多少灵气，都要心中有数。”

　　“是！”李二狗重重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李二狗白天干活，晚上炼丹。陆长生也不拦着，反而经常指点，还“偶然”在仓库里“又发现”几本丹道笔记，都是更基础的内容。

　　李二狗如饥似渴地学习，炼丹水平肉眼可见地提高。

　　十天后，他炼出的辟谷丹已经能维持两天不饿，丹药表面也光滑了些。

　　半个月后，他尝试炼制止血散——这是一种外敷丹药，能快速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炼制难度比辟谷丹高，需要精确控制三种药材的融合时机。

　　第一次失败了，药材烧成了焦炭。

　　第二次也失败了，药力冲突，炼出一炉毒粉。

　　第三次，李二狗总结了前两次的教训，调整了火候和投药顺序，终于成功。

　　炼出的止血散呈淡红色粉末，撒在伤口上能瞬间止血，效果比药铺里最好的金疮药还好十倍。

　　“掌柜的，这个能卖吗？”李二狗拿着止血散，眼巴巴地问。

　　陆长生看了他一眼：“想卖？”

　　“嗯。”李二狗点头，“咱们药铺生意一般，要是有了这个，肯定能多赚点钱。而且这是救人的药，能帮到更多人。”

　　陆长生沉吟片刻：“可以卖，但要稀释。一份止血散，掺十份普通金疮药粉。效果比金疮药好，但不会好得太离谱。”

　　“为什么？”李二狗不解。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陆长生道，“咱们的药效果太好，会惹人怀疑。掺了普通药粉，既能提升药效，又不会太显眼。”

　　李二狗恍然大悟：“还是掌柜的考虑周全。”

　　于是，长生药铺多了一种“特效金疮药”，价格比普通金疮药贵三成，但效果确实好，很快就在镇上打出了名气。

　　连镇上的猎户、铁匠这些经常受伤的人，都成了忠实客户。

　　王铁匠还特意来感谢：“陆掌柜，您那金疮药真神了！我昨儿打铁烫伤手，撒了点药粉，今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有效就好。”陆长生笑道。

　　他看了眼在后堂忙碌的李二狗，心中欣慰。

　　这小子，炼丹天赋一般，但够努力，心性也纯良。好好培养，将来或许能成为不错的丹师。

　　就算成不了大器，能在凡间开个药铺，治病救人，安稳一生，也不错。

　　总比卷入修真界的腥风血雨强。

　　正想着，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是个女子，二十出头，一身淡绿色衣裙，容貌秀丽，气质温婉。她手里提着个食盒，进门就笑：“陆掌柜，忙着呢？”

　　是柳如烟。

　　陆长生眼神微动。

　　这位柳家商会的大小姐，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