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拔下发射器，标签上的字看得清楚。没回实验室，直接去了会客厅。

　　门关着，里面已经有说话声。我推门进去，艾琳娜坐在沙发上，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纹身，像一串条码。她手里拿着烟枪，轻轻敲着桌面。裴听霜在对面，打火机捏在指尖，没点。

　　“刚从档案室过来？”裴听霜抬头看我。

　　我点头，把黑色盒子放在茶几上。“找到了，信号源是它。”

　　艾琳娜笑了下，没说话。烟枪转了个方向，枪口对着我。

　　“陈先生动作很快。”她说，“但你知道这东西是谁放的吗？”

　　我没回答。走过去坐下，打开系统界面。进度条还是320/500。技术没落地，建筑值不够，仿生人模块还不能交付。这意味着任何报价都是空谈。

　　“美日韩联盟想买你的技术。”艾琳娜翻开手边文件，“三倍市场价，全款预付，离岸账户结算。七十二小时内签合同，货走新加坡中转。”

　　我说：“技术没做完。”

　　“他们不在乎。”她手指点了点文件，“他们要的是图纸和研发路径。只要拿到原始数据，自己能接着做。”

　　我盯着她。她不躲，眼神很稳。

　　“你替他们谈条件？”我问。

　　“我只是中间人。”她说，“谁出价高，我就帮谁搭桥。这是规矩。”

　　裴听霜冷笑一声，打火机在掌心敲了两下。“规矩？去年你经手的那批瓷瓶，装的是曲率引擎用的稀土吧？走舟山港，卡了三个月才放行。”

　　艾琳娜眉毛动了一下。

　　“我们查过物流记录。”裴听霜往前倾身，“三个集装箱，报关名是‘乾隆年制青花瓷’，实际重量比标准高出四百公斤。海关抽检时，发现夹层里全是钕铁硼粉末。”

　　她顿了顿。

　　“你说你只管搭桥，可桥底下埋的东西，我们也清楚。”

　　艾琳娜没反驳。烟枪慢慢放下，搁在腿上。

　　我知道裴听霜在诈她。我们根本没查获那批货。但走私路线、瓷瓶包装、稀土材料——这些线索都对得上。她不敢轻易否认。

　　我开口：“你左手递合同。”

　　她愣住。

　　“刚才你推文件过来，用的是左手。”我看她右腿，“条形码在右边，如果你常用来标记货物，习惯应该在右侧操作。可你刚才的动作是左利手。说明这个纹身不是工作标记，是伪装。”

　　她脸色变了点。

　　“你在黑市用的代号是什么？”我问，“是不是和物流编码有关？比如KIF-7749-BOS？”

　　这个名字一出，她手指收紧了。

　　KIF-7749-BOS，是我从档案室设备里抄下的资金链编号。关联账户背后是克莱因工业北美外联部。现在出现在她身上，不是巧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声音冷下来。

　　“你懂。”我说，“你上周帮波士顿那边登记留学生信息，顺手拍了赵主席的工作证。然后通过教育基金会名义，把监听设备塞进档案室。这笔账，我们已经记下了。”

　　她没动，但呼吸重了一点。

　　裴听霜这时点燃打火机，火苗跳了一下。她没吸，只是让火焰烧着，照着艾琳娜的脸。

　　“你可以继续装。”她说，“但下次走货，我们不会再放行。上次让你过了三批，是因为我们需要确认你的渠道。现在知道了，也就没必要留情面。”

　　艾琳娜终于抬眼：“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说，“只是告诉你，别拿别人的未来当筹码。赵主席的儿子想去留学，可以。但不该拿工人的饭碗换机会。你在这中间牵线，赚中介费，可别忘了踩的是谁的地盘。”

　　她沉默了几秒。

　　“如果我不合作呢？”她问，“明天早上，全球媒体都会看到你们非法集资、私建实验室、用工人做人体实验的证据。你们信不信，舆论能毁掉一个项目？”

　　我说：“你发新闻，我们就公布你经手的六宗技术走私案编号。KIF-7749-BOS，LTA-8821-TYO，MNR-6603-SIN……这些代码，够写三篇深度调查报道了。”

　　她眼神闪了一下。

　　我知道她在判断真假。这些编号确实存在，是系统早前标记的风险账户。但我没有公开证据。只要她不确定我们掌握多少，就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门缝外有动静。

　　周启明站在走廊，手里拎着个环保袋，上面贴着“环保评估”标签。他没进来，只是朝我点了点头，把袋子靠在门边，转身走了。

　　我看着袋子，说：“你看，连政府都等不及要给我们盖章了。”

　　艾琳娜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脸色变了。

　　她站起身，收起合同，烟枪插回袖口。“这局棋还没完。”她说，“你们防得住一次，防不住十次。”

　　“我们不需要防十次。”我说，“只要一次能把路走通，后面的人就能接着走。”

　　她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裴听霜熄了火，打火机合上。“这女人还会回来。”她说，“她没拿到东西，不会罢休。”

　　我盯着监控屏幕。艾琳娜走出大楼，拐进停车场。她的手摸出烟枪，在车窗上轻敲了三下。

　　一下，停。两下，停。三下。

　　不是随意动作。

　　我调出录音，放大那段敲击声。节奏固定，间隔均匀。

　　摩斯码。

　　我写下波形：短、短、长、短、短、长、短、短、短。

　　对应字母：D、D、T。

　　DDT？不对。重复两次DT，最后加个T。

　　再算一遍。

　　短-短-长是 D

　　短-短-长是 D

　　短-短-短是 S

　　DDS？

　　不对。

　　换国际码表。

　　短-短-长是 K

　　短-短-长是 K

　　短-短-短是 S

　　KKS？

　　也不是。

　　我重新听。第一次敲击后停顿较长，像是分隔符。

　　短-短-长（D）停顿

　　短-短-长（D）停顿

　　短-短-短（S）

　　DDS。

　　还是不对。

　　或许是数字。

　　D=3，S=1？331？

　　试另一种组合。

　　短-短-长= 2

　　短-短-长= 2

　　短-短-短= 1

　　221？

　　没意义。

　　我倒回去，看视频画面。她敲的是车窗玻璃，位置固定，在驾驶座左侧。

　　再放一遍声音。

　　短-短-长……短-短-长……短-短-短。

　　等等。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外部冲突：技术泄露风险等级维持二级】

　　下面一行小字：【信号残留分析完成，匹配度89%，关联设备最后一次激活时间为18:47，位置：行政楼西侧档案室】

　　就是刚才那个发射器。

　　我盯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敲出同样节奏：短-短-长，短-短-长，短-短-短。

　　和她敲车窗的节奏一样。

　　这不是摩斯码。

　　是同步信号。

　　她在给某个设备发送激活指令。

　　我立刻调出档案室电路图。发射器接的是插座，但线路通往整栋楼的供电系统。如果它是个触发器，可以通过电流波动传递信息。

　　她敲的节奏，可能是远程唤醒程序的密钥。

　　我打开终端，接入档案室电源监测端口。波形图显示，刚才的确有一次微弱的电流尖峰，时间正好对应她敲击的瞬间。

　　不是通讯。

　　是启动。

　　我猛地站起来，冲向门口。

　　实验室警报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