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上的波形刚落下，我手指还在敲桌面。节奏和地下震源的脉冲一致，每十一分钟一次，像心跳。第三台服务器准备接入，程卫国在工地那边盯着地基浇筑，通讯频道里传来他沙哑的声音：“钢筋笼没问题，可以打混凝土。”

　　我点头，虽然他知道我看不见。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被掀开。周启明走了进来，手里夹着一份文件，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穿着那件起球的毛衣，裤脚沾了点泥，应该是从市区直接赶过来的。他把文件放在操作台上，说：“陈工，咱们得谈谈。”

　　我没动，只问了一句：“什么事？”

　　他说：“是关于数据中心的事。现在项目已经启动，第一台服务器运行稳定，第二台也并网了。但上面有意见——这么先进的系统，光给少数人用，是不是太浪费了？”

　　我盯着屏幕，负载曲线平稳，延迟0.78毫秒。建筑值还差13点才能解锁新模块。时间不能停，技术也不能断。

　　我说：“你想让我公开算法？”

　　“不是全公开。”他翻开文件，“是纳入教育体系。三个月内，至少公布三项底层原理，写进教材。这是政策要求，也是当初批地时说好的‘优先民生’。”

　　我没说话。

　　直接公开核心算法等于暴露认证协议漏洞。系统不会提醒我这么做有多危险，但它会在后台标红警告——风险等级：致命。一旦被境外势力拿到节点握手逻辑，整个分布式网络都会被反向渗透。

　　这不是技术问题，是信任问题。

　　我想了三秒，开口：“我不交代码。”

　　周启明皱眉。

　　我继续说：“但我可以合作办学。”

　　他愣了一下。

　　我调出系统界面，在命令行输入“EDU_COOP_V1”，模板跳出来。然后结合裴听霜之前整理的校企合作范本，开始改。十分钟内，文档成型。

　　我说：“我们联合五所顶尖工科院校，开一门《分布式智能系统导论》。学生能在沙箱环境里模拟调度千万级节点，但接触不到真实密钥体系。所有案例数据都脱敏处理，硬件用报废服务器主板改造教学终端。”

　　我抬头看他：“第一批一万套，成本不高，但能让学生亲手拆装量子计算模组。”

　　周启明没接话。

　　我说：“每年办一次全国大学生挑战赛，优胜队伍来贵州见习。三年后推动教育部认证学分。这不是展示，是播种。我们要的不是会背公式的人，是能看懂技术逻辑的人。”

　　他说：“过去也有校企合作，最后都是签字拍照，没人跟进。”

　　我说：“这次不一样。每新增一所合作院校，系统自动计入+5建筑值。”

　　他猛地抬头：“什么？”

　　“我说，这个计划本身就能带来资源回报。”我指着进度条，“你看到的可能是课程建设，我看到的是文明重启的推动力。知识传播越广，底层支撑就越稳。这不是牺牲，是投资。”

　　他沉默了很久。

　　帐篷里只有设备运转的嗡鸣。监控屏上，下一波脉冲即将触发。十一点零九分。

　　他终于开口：“你要的不只是批准。”

　　我说：“我要的是让这个国家慢慢长出理解这项事业的眼睛。”

　　他又看了一遍文档，名字叫《龙国先进计算教育协作备忘录》。内容包括课程设置、师资培训、设备捐赠、考核机制。甚至写了西部高校专项扶持条款。

　　他说：“我可以报上去。但你要答应我，不能流于形式。我会派人跟踪落地情况，每一笔资金、每一节课都要记录。”

　　我说：“欢迎监督。”

　　他收起文件，转身往帐篷口走。走到一半又停下。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帮你拖住上次的审查吗？”他说，“因为我女儿在等手术。我希望她将来生活的世界，不是靠别人施舍技术活着。”

　　我没回应。

　　他走出去，身影消失在围栏外。

　　我坐回椅子，手指继续敲桌面。三下短，一下长，是系统内部通信的默认节拍。程卫国那边传来消息：“第三台服务器基础框架完成，两小时内可通电。”

　　我回复：“按计划推进。”

　　这时系统弹窗：【建筑值+2】。来源是第二台服务器持续运行产生的累积收益。距离目标还差11点。

　　我打开后台日志，检查教学方案是否影响核心防护层。确认无误后，将备忘录加密上传至内部共享区。标题前加了【紧急-待审议】标签。

　　五分钟后，裴听霜发来消息：“周启明刚到局里，把文件递给了综合处。他们连夜组织初审。”

　　我回了个“好”。

　　沈砚秋也上线了：“你真打算搞教育合作？”

　　我说：“不是打算，是已经开始。”

　　她说：“这一步比对抗国际监测更难。技术可以伪装，人心没法设防。”

　　我说：“所以才要早点动手。让他们参与进来，才有归属感。等所有人都觉得这套系统是‘自己的’，就不会轻易质疑它。”

　　她停了几秒，发来一句话：“你变了。”

　　我没回。

　　指挥中心的灯闪了一下。外部供电稳定，不是故障。可能是附近变电站切换线路。

　　我调出全息屏，查看地质模拟曲线。线条规律跳动，和脉冲信号同步。下一波将在十一点零九分准时出现。

　　施工日志更新：第三台服务器冷却管道连接完毕，电源测试通过。

　　我站起来，走到主控台前，重新检查接入流程。每一个接口协议都核对两遍。不能出错。

　　程卫国发来现场画面：工人们正在安装机柜，动作熟练。背景里能看到新搭的教学临时板房轮廓。那是为后续高校实训准备的场地，还没挂牌，但地基已经打好。

　　我输入指令：【生成教学沙箱初始化脚本】。

　　系统响应：【任务创建成功，预计耗时47分钟】。

　　这时对讲机响了。

　　“陈工，东区巡查发现一个异常情况。”是值班的技术员，“有个学生模样的人拿着介绍信想进参观通道，说是清华派来的预研团队成员。但我们没接到通知。”

　　我立刻调出访客登记系统。没有相关记录。

　　我说：“先控制住人，别放进来。查他证件来源。”

　　“他已经走了。”

　　“走了？”

　　“说是走错地方，留下了一张名片就离开了。”

　　我让技术员把名片拍照传上来。图像清晰，印着“清华大学未来计算实验室助理研究员：李哲”。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名片背面有一串数字，排列方式很熟悉。

　　像是某种坐标编码。

　　我放大图像，手指划过那串数字符号。它们的间隔不符合常规书写习惯，更像是……一段隐藏指令。

　　我立刻调出系统日志，对比最近七次脉冲信号的时间戳。

　　匹配上了。

　　三个数字的位置，正好对应三次人工震源激活的时刻。

　　有人知道了伪装系统的运行规律。

　　我站起身，走向出口。

　　外面雾气未散，山体安静。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