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停在71:59:57，终端屏幕上的“外部同步请求已接受”还在闪烁。我没有动，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三厘米处。系统权限松动了，但所有主动指令依然被拦截，界面上不断弹出【非授权操作】的红色提示。

　　沈砚秋已经离开，军方代表也带着密封箱撤回指挥部。主控室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桌上那根装着原世界最后一撮硅土的玻璃管。窗外的冰纹依旧没化，像是某种刻录在现实里的信号残影。

　　我摘下手腕上的机械表，轻轻打开后盖。内侧“技术报国”四个字清晰可见。这不是装饰，是绑定系统的物理信物——当年我在系统底层埋下的唯一后门。我把表壳贴到终端感应区，金属接触的一瞬，设备轻微震颤了一下。

　　电流通过。

　　一行字符缓缓浮现：

　　【文明火种密钥验证通过】

　　【启动文明指数评估协议】

　　界面解锁了。不是全部，但足够调用过去七十二小时的全球电力调度数据。我立刻导入模型，叠加教育普及率、通信覆盖率、跨国合作项目数量三项指标。系统开始运算，进度条缓慢爬升。

　　每一点增长都来自真实改变：

　　西非村庄的太阳能微电网接入卫星供能，新生儿死亡率下降18%；

　　南亚偏远学校的夜间照明时间延长至六小时，辍学率回落；

　　北极科考站与智利天文台共享能源节点，联合观测任务提前上线。

　　数值逼近临界点时，警报响起。外部数据链再次被封锁——国际能源署、世界银行的接口全部失效。传统资本集团动手了，他们不想让这套体系被正式认证。

　　我盯着停滞的进度条，知道差最后一步。

　　就在这时，通讯灯亮了。裴听霜的声音从耳机传来：“联合国会议室准备好了，等你推流。”

　　我没回应，而是把刚刚生成的评估报告加密打包，通过备用信道发送给她。三分钟后，环形屏幕亮起，她站在投影前，身后是动态更新的全球电网图。

　　“这是过去半年的变化。”她说，“非洲乡村通电率提升400%，不是靠油井，不是靠贷款，是靠天上那些卫星。”

　　画面切换，一所乡村医院因稳定供电启用了冷藏设备，疫苗储存量翻倍；一个女孩在灯下写作业的照片被放大，标题写着：“我第一次能在晚上看清课本。”

　　台下有人质疑安全性。裴听霜没反驳，只是点了下遥控器。艾琳娜·沃森出现在副屏上，穿着改短的旗袍，手里拿着一支电子烟枪。

　　“我可以作证。”她说，“过去一个月，欧美黑市里‘伪造龙国卫星接收器’的价格涨到了十五倍。你们立法限制民用？可穷人已经在偷电了。”

　　她顿了顿，嘴角微扬：“当一项技术让人宁愿违法也要使用，说明它真的有用。”

　　掌声从发展中国家代表团席位响起。镜头扫过几国代表的脸，有人低头记录，有人握紧拳头。

　　我这边的系统突然震动。文明指数进度条重新启动，绿色光纹蔓延开来。

　　【文明适配度：合格】

　　几乎同时，联合国大会现场的画面切入直播流。秘书长走上讲台，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太空能源共享条约》草案。他刚要开口，一名西方代表站起来反对，声称技术控制权未明确归属，不能轻易签署。

　　僵持中，我的终端自动激活了全息广播协议。没有预兆，也没有操作指令，系统自行推送了文明指数报告和全球受益地图。大屏幕上，红色断层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连成片的能源网络脉络。

　　秘书长低头看了眼文件，继续宣读。

　　我摘下耳机，走到窗边。冰纹的方向变了，不再指向南纬6度，而是微微偏转，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玻璃表面依旧干燥，但我能感觉到一丝震动，很轻，像是地底传来的共振。

　　主控台提示音响起。裴听霜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枚纪念币，图案是轨道上的卫星阵列。

　　“给你的。”她说，直接塞进我工装外套口袋，“这次咱们不是赢了钱，是赢了未来。”

　　我没说话。她也不在意，转身就要走。

　　“查尔斯呢？”我问。

　　“听说他在纽约砸了办公室，把家族徽章扔进了碎纸机。”她笑了笑，“不过没人拦他，反正也没用了。”

　　她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接下来呢？”

　　“等。”我说，“系统动了，就不会停。”

　　她点点头，走了。

　　我坐回终端前，调出后台日志。文明指数已归于平静，但有一条新增记录：

　　【共享行为触发正向反馈】

　　【建筑值+300】

　　【可解锁技术：分布式量子储能网】

　　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条消息跳出来。

　　艾琳娜的加密频道接通，她的声音很轻：“告诉他们，我退出了。这世界，该换规则了。”

　　通话结束。

　　我拿起玻璃管，对着灯光看了看。硅土颗粒静止不动，但管壁内侧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内部压力导致的微损。我把它放回桌面，正好压住那枚纪念币的一角。

　　系统界面突然刷新。

　　不是文字，不是图表。

　　是一段视频流，自动播放。

　　联合国秘书长签字瞬间，镜头特写他的脚——查尔斯家族徽章制成的地毯装饰，被重重踩踏下去。那一幕在全球直播中定格，掌声爆发。

　　我没有笑。反而伸手摸了摸右肩的旧伤疤。原世界的实验室事故，是因为我在最后一刻强行上传了一份不该存在的数据包。那时我以为自己在拯救项目，后来才明白，我只是触发了一场清洗。

　　而现在，同样的感觉又来了。

　　不是危机，也不是胜利。

　　是一种确认。

　　文明不可跃迁，除非人类配得上它。

　　现在，他们配上了。

　　我打开系统日志，准备手动标记这次事件为“社会协同突破”，作为后续技术解锁的参考依据。手指刚敲下第一个字符，主控台嗡鸣一声。

　　新信号接入。

　　频率极低，但波形结构清晰。

　　三次脉冲，构成等边三角函数序列。

　　林雪薇录入的灵能耦合方程，在这一刻自动弹出比对窗口。

　　误差：0.003%。

　　近乎完美匹配。

　　我抬头看向监控屏。

　　空气没有结霜，设备运行正常。

　　但屏幕边缘，一道细微的波纹荡开，像是水面被无形的手指触碰。

　　指尖下的键盘，开始轻微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