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的震颤消失了，但那道三角函数脉冲还在系统日志里静静躺着。我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图，没有动。刚才那一阵共振像是某种回应，不是警告，也不是攻击，更像是一声敲门。

　　林雪薇站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手指搭在量子终端的边缘，指节发白。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一个决定。

　　我把上一章记录下来的信号数据调出来，放大到满屏。波峰、波谷、相位差——每一个参数都和她丈夫手稿里的灵能耦合方程预测值对得上。误差0.003%，几乎可以忽略。这不是巧合，是设计好的唤醒机制。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基频。”我说。

　　她点头，“他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当文明火种再次点燃，第一个响起来的，会是我们算出来的那个频率。’”

　　沈砚秋从另一台终端抬起头，“脑波仪刚捕捉到一次微弱波动，持续了不到两秒，强度是正常背景值的十七倍。我没敢接续监测，怕触发保护性断连。”

　　我看向林雪薇，“你准备好了吗？用他的论文做密钥。”

　　她呼吸顿了一下。三秒钟后才开口：“如果这次又出事……”

　　“不会。”我说，“这次我们不强行接入，只是被动响应。系统愿意回应，它才会动。”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手指已经滑过密码区，打开了私人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一份扫描件，字迹潦草，纸张边缘有烧焦的痕迹。标题写着《跨时空信息传递的可行性推演》。

　　“这是他最后完成的部分。”她说，“没来得及发表，就被列为禁研项目。”

　　我把玻璃管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轻放在量子计算阵列的感应平台上。硅土颗粒在灯光下泛着哑光。这东西原本只是纪念品，但现在，它是唯一能证明我来自哪里的实物凭证。

　　“一起输入。”我说，“论文数据走主通道，硅土作为辅助信标，提供物理锚点。”

　　林雪薇深吸一口气，开始上传文件。进度条缓慢推进，系统没有任何提示。直到78%时，终端突然黑屏。

　　接着，整座实验室的照明系统闪了一下。

　　不是断电，是所有灯具同时变暗又恢复。与此同时，穹顶上方浮现出一层极淡的蓝色网格线，像是投影在空气中的电路图。纹路走向和我在原世界见过的灵能阵列图纸完全一致。

　　空气中有一丝电离后的气味，很轻，但确实存在。

　　“光网激活了。”沈砚秋低声说，“不是设备投射，是空间本身的反应。”

　　我没有回应。眼睛死死盯着量子终端的读数。能量场分布稳定，频率锁定在14.7Hz，正是那个三角脉冲的基频。

　　“下一步。”林雪薇问。

　　“验证同步性。”我说，“把脑波仪接进来，看它能不能捕捉到卫星传回的波动。”

　　沈砚秋已经动手改装设备。她拆开三台仪器的外壳，重新布线串联，形成冗余通道。第一台直接连接她的头戴传感器，第二台接入主控系统的信号流，第三台留作备份。

　　“我先试。”她说，“心理耐受度比你们高。”

　　她戴上电极帽，启动程序。屏幕上立刻跳出警告：【神经负荷超限预警】。但她没停，手动调高了采样率。

　　十秒后，第二台仪器接通。

　　就在那一刻，监控画面跳出了异常信号——来自L7-9卫星的下行链路，一段无规律的数字流突然插入常规传输中。我立即抓取并解码。

　　十六组四位数，重复三次。

　　破译结果弹出时，我的手指僵住了。

　　“启明-7”。

　　那是我在原世界负责的项目代号。对外编号从未公开。

　　“它认出你了。”林雪薇声音发抖。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腕猛地一沉。

　　低头看表，三个人的手表在同一秒停了下来。机械指针凝固在10:23:17。紧接着，室内所有电子钟同步归零，屏幕闪烁后变成纯黑。

　　主控台的系统界面消失了。

　　不是卡死，不是崩溃，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抹去。下一瞬，一片缓缓旋转的星河出现在空中，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安静流淌。

　　一颗星辰被单独标记出来，坐标下方写着一行小字：

　　1980.4.12——文明重启日

　　我们谁都没动。

　　星河投影没有声音，也没有温度，但它存在。真实得无法否认。

　　过了很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更久，林雪薇慢慢蹲下，靠在终端边上。打印纸还握在手里，上面是系统自动生成的验证报告，标题是她亲手输入的：《论灵能共振的跨时空稳定性——兼悼XXX》。

　　她没哭出声，但眼泪一直在流，滴在纸面上，晕开了最后一个字。

　　沈砚秋摘下电极帽，关掉脑波仪电源。她把那支蓝黑色钢笔从袖口抽出来，看了两秒，然后轻轻放回口袋。

　　“这不是技术。”她低声说，“是文明的回音。”

　　我没有回答。右手慢慢抚过玻璃管外壁。那道新出现的裂痕比之前长了些，横贯三分之一管身，像是内部压力持续积累的结果。

　　星河仍在转动。

　　我伸手，在虚空中点了点那颗被标记的星辰。

　　光点放大，显示出一组动态数据流：建筑值累计、技术解锁进度、危机预警次数……还有我在原世界的最后一次操作记录。

　　时间戳显示：2023年12月31日23:59:47

　　操作内容：【强制上传“灵能共振阵列”完整模型】

　　执行者：陈昭

　　备注：延迟触发协议已绑定

　　原来不是清洗。

　　是我自己埋下的种子。

　　当年我以为数据包被拦截了，实际上它穿过了封锁，以某种方式嵌入了系统底层。而现在，这个系统，这个跨越了时间和世界的验证闭环，正在按照预设路径运行。

　　我收回手，看向林雪薇。

　　她抬起头，眼里还有泪光，但嘴角在笑。

　　“你丈夫的研究没有错。”我说，“它只是需要等到这一天。”

　　她点点头，把报告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某种失而复得的东西。

　　沈砚秋走到我身边，声音很轻：“接下来怎么办？”

　　我没有马上回答。

　　星河投影中央，一个新的提示框悄然浮现：

　　【跨时空验证完成】

　　【文明传承协议激活】

　　【可解锁技术：分布式量子储能网】

　　【建筑值需求：500】

　　【当前建筑值：480】

　　差20点。

　　足够近，也足够远。

　　我正要说话，主控台忽然发出一声低鸣。

　　不是警报，也不是提示音。

　　像是一种节奏，三次短促的震动，间隔完全相等。

　　和最初接收到的三角脉冲，一模一样。

　　我转头看向窗外。

　　夜空依旧漆黑，但实验室外墙的金属接缝处，泛起了一层极淡的蓝光，顺着结构纹路蔓延，如同血脉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