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红点全部亮了。十几个节点在地图上连成网，像一张被拉紧的蛛丝。我盯着苏黎世那个IP地址，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几秒。血已经止住，左臂缠着的布条发硬，右肩的旧伤又开始抽。我没管它。

　　“信道稳定。”沈砚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们没发现异常。”

　　我没有回头。她刚才帮我换了药，一句话没说。现在她站在我斜后方，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落进衣袋。

　　裴听霜的消息来了：“瑞士那边刚有一笔资金调动，金额不大，但路径绕得远，像是测试通道。”

　　我点头。这是信号。他们在确认U盘是否成功接入。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顺着这条线反向爬进去。

　　“目标数据库。”我说，“必须拿到管理员权限。”

　　裴听霜靠在门边，手里捏着打火机，没打开。“那地方每天换密钥，AI还会分析登录行为。硬闯会暴露所有追踪链。”

　　我知道。这种系统不怕暴力破解，怕的是节奏错乱。只要一次操作偏离正常模式，警报就会响。

　　我调出日志。管理员每天凌晨三点登录，做一次数据校验。终端固定，验证方式只用指纹和账号密码，没有动态令牌。这说明他习惯松懈，也说明——他会被规律困住。

　　“他会在三点零一分完成校验。”我看时间，“我们只有0.8秒的窗口。在他认证通过、系统建立会话的瞬间，同步接入。两个会话同时存在，系统不会触发二次验证。”

　　裴听霜抬眼：“怎么让他准时？”

　　“不用准时。”我说，“我们要让他提前。”

　　她明白了。嘴角动了一下。

　　“我来造个由头。”她说，“一笔跨境捐款，走宗教账户，金额刚好触发自动通知。他一看钱到账，肯定会立刻上线查。”

　　计划定下。她去金融后台操作，我在沙箱里模拟接入流程。系统图纸展开，是一行行命令符。建筑值还差110点，量子计算中心没完工，但现在顾不上了。

　　时间一点一点走。主控室很安静，风扇在头顶转。我的机械表指针指向两点四十七分。

　　“捐款已发出。”裴听霜消息弹进来，“预计两分钟后系统推送通知。”

　　我盯着屏幕上的远程终端监控画面。那个管理员的电脑还黑着。他的工牌挂在桌角，名字叫马库斯·雷恩，德国籍，克莱因工业外派。

　　三点零九秒，屏幕亮了。

　　他坐下，伸手按指纹。动作熟练，没看摄像头。

　　就是现在。

　　我按下回车。

　　进度条跳了一下。【会话同步中……】

　　0.6秒。

　　0.4秒。

　　【双会话建立成功】

　　成了。我和他共享一个登录状态。系统没报警。

　　“权限读取中。”我低声说。

　　文件树展开。信徒数据库在第三层目录，命名为“信仰归档”。点进去，子目录上百个，按地区划分。每个文件夹里都是加密的行为记录：祷告时长、心率波动、赎罪券购买频率、脑机接口使用次数。

　　这不是宗教数据。这是全球行为监控网络。

　　我往下翻。一组标签引起注意：【预测模型_技术突破方向】。打开，里面是算法训练日志。输入参数全是祈祷时的神经频率，输出结果是“高概率技术泄露路径”。

　　查尔斯在用这些数据预测我们的下一步动作。

　　他不是在追捕。他在等我们犯错。

　　“找到了。”我说。

　　裴听霜走过来，站在我旁边。“能改吗？”

　　“可以。”我说，“但我们不能删，也不能动核心结构。只能加内容。加一条高优先级指令，伪装成内部可信源发出。”

　　她懂了。“让他们相信我会自首。”

　　“对。”我开始写数据包，“时间设在72小时后。地点选在龙国科技监管局门口。行为特征匹配我的历史活动模式，让他们无法怀疑。”

　　代码一行行输入。虚假情报包构建完成，封装成系统原生格式，签名验证全部伪造。最后一步，注入队列。

　　进度条走到98%。

　　突然，系统提示：【检测到外部心跳监测异常】

　　我一愣。

　　是管理员。他在实时查看服务器负载。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快。”裴听霜说。

　　我直接发送。

　　【注入完成】

　　【反馈模拟启动】

　　几秒后，系统返回一条虚拟回执：

　　【高优先级指令接收——‘陈昭将于72小时后投案’已被标记为可信源】

　　成功了。

　　我退出会话，清除所有临时缓存。整个过程没留下可追溯的痕迹。追踪信道依然在线，对方还在用它接收假情报。

　　我摘下手套。指尖有点抖。太阳穴突突地跳，右肩的伤扯得整条手臂发麻。但我没停下。

　　站起身，我抓起桌上的玻璃管。里面空了，最后一撮硅土撒在上一章的键盘缝里，再也拿不出来。我不需要它了。

　　“他们会上当吗？”裴听霜问。

　　“会。”我说，“因为他们需要这个结果。查尔斯要的是彻底消灭威胁，而不是抓人。他会调动所有资源封锁那个时间和地点，包括海上力量。”

　　她点头。“那我们就往反方向走。”

　　我走向东侧通道。门禁扫描我的指纹，绿灯亮。裴听霜跟在后面，打火机在口袋里轻响一声。

　　走廊尽头是地下船坞入口。金属门上方挂着警示牌，写着“改装区禁入”。焊接声从里面传出来，火花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门开了。

　　冷风扑面。潜艇停在干坞上，外壳拆了一半，工人正在更换信号屏蔽层。新的天线阵列还没装，裸露的接口像断掉的骨头。

　　我走近艇身，伸手摸了摸边缘的焊缝。温度还很高。

　　“改装进度？”我问现场负责人。

　　“主体结构完成百分之七十二。”他说，“抗干扰系统正在调试，预计五小时后能试运行。”

　　我点头。时间够用。

　　裴听霜站在我身边，看着潜艇底部的推进器。“他们以为你要去自首，实际上你会从海底接近他们的实验室。”

　　“对。”我说，“而且他们会以为那是诱饵，不敢轻易拦截。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已经进去了。”

　　她笑了下。“这一招，比割他们股市还狠。”

　　我没说话。抬头看船坞顶部的照明灯。一排白光打下来，照在潜艇的编号上：Ω-7。

　　就在这时，通讯器震动。

　　是沈砚秋。

　　“南美节点有动静。”她的声音很稳，“三艘货轮正在离港，航线直指加勒比海。”

　　我看着潜艇的舱门。

　　“告诉周启明，准备好备用电源方案。”

　　“另外，把林雪薇最后一次通讯的时间戳，导入导航系统的误差校正模块。”

　　裴听霜看了我一眼。

　　“你打算用她的数据做定位补偿？”

　　“对。”我说，“她没死。她在等我们。”

　　焊接枪在艇尾划出一道刺眼的光弧。火星溅到地面，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