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零八分，机械表的秒针刚划过刻度，我手指在键盘上敲下第一行指令。屏幕响应迟缓，系统防御模块呈灰显状态——建筑值仍冻结，无法激活武器级反制协议。

　　“接通戈壁基地。”我对通讯台说。

　　视频信号跳了几帧才稳定。程卫国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背景是斑驳的水泥墙和一根垂落的电缆。他正蹲在控制台前，左手扶着一台老式示波器，右手抹了把额头的沙尘。

　　“目标距离地表九百公里，太阳风扰动电离层，雷达回波全被屏蔽。”他的声音断续，“光学追踪也废了，那东西不反光。”

　　我盯着主控屏上的六枚光点。它们依旧维持螺旋推进，轨迹违背常规轨道力学。林雪薇设下的白噪声干扰已启动，第七代载体舱频段持续播放无意义信号，防止对方远程唤醒。

　　“裴听霜。”我转向财务终端方向。

　　没人应答。

　　这才想起她不在。上一章结尾时她还在场，但本章大纲未列其名，我不能让她出现。我收回视线，改口：“通知西北军区，申请临时调用五八型地对空引导阵列，名义是‘轨道碎片清理演习’。”

　　通讯员点头记录。这种旧系统不需要中央审批，只需地方备案，正好绕开层层上报的延迟。

　　十分钟后，批复回传。权限开放四小时。

　　我立刻将灵能共振初模算法导入预测引擎。系统虽未解锁，但基础运算不受限。数据流开始重组，补全雷达盲区的轨迹推演。

　　程卫国那边传来金属碰撞声。“我们试试热差成像。”他说，“熔炉还在运行，余热能制造上升气流，在空中形成短暂折射层。改装过的红外仪或许能抓到轮廓。”

　　“做。”我说。

　　三分钟过去，示波器波形开始波动。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屏幕上浮现，随即分裂成六个独立体，呈环形编队，中心留出空腔。三维模型逐渐清晰：每个目标外壳都有轻微变形，像是高温熔蚀后的重塑，底部带有定向能量耦合接口。

　　和L7-9的异常输出完全匹配。

　　“它们不是冲我们来的。”我说，“是来投送东西。”

　　“什么？”通讯员抬头。

　　“看中心区域。”我放大模型，“空腔里有个未激活舱体，能量读数极低，没有武器特征。如果是攻击平台，没必要搞这么复杂的编队。”

　　话音未落，警报响起。

　　军方代表一脚踹开指挥室门，大步走来。他盯着主控屏，脸色铁青。

　　“为什么不发射拦截弹？”他指着屏幕，“再有两分半钟，它们就进入同步轨道临界区！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没有回头。“如果那是武器，早就动手了。它们用了我的生物特征接入能源网，说明需要认证。攻击不会带认证密钥。”

　　“你凭什么认定不是攻击？”

　　“频率。”我调出深层分析界面，“中央舱体的能量脉冲模式，是标准数据封装协议。不是充能，不是引爆预备，是信息打包。”

　　他眯起眼。“哪种协议？”

　　“和平信标。”我说，“上世纪国际空间合作项目用的，专门传递非军事外交信息。历史上只启用过三次，最近一次是七三年。”

　　他愣了一下。“查尔斯给你送信？”

　　“不是送信。”我摇头，“是交易。”

　　他冷笑一声，伸手就要按应急发射钮。

　　我抬手挡住。“打下来容易。问题是，摧毁之后呢？我们失去唯一能反向追踪的实体线索。而且——”我顿了顿，“它们用电磁伪装规避探测，用太阳风掩护接近，甚至复制了我的神经信号模式。这种级别的技术准备，不会只为放个警告。”

　　他手臂停在半空。

　　“他们想让我们看见。”我说，“想让我们接收。如果我们直接击毁，等于宣布拒绝谈判。”

　　他盯着屏幕，呼吸粗重。“万一里面是病毒载荷？纳米机器人？”

　　“那就得靠回收后鉴定。”我说，“但现在不能打。”

　　他咬牙，最终收回手。“给你三分钟。如果那东西有任何异常加速或姿态调整，我亲自按下发射键。”

　　我点头，转头对通讯台下令：“开启低功率应答信道，模拟标准接收姿态。频率锁定和平信标协议，发送确认脉冲。”

　　指令发出后，室内陷入沉默。

　　十秒。

　　二十秒。

　　主控屏上，六枚光点突然停止推进。螺旋编队缓缓展开，中央舱体脱离阵列，启动减速程序，沿着预设轨道滑向预定回收区——戈壁滩西侧的旧弹着点。

　　“它接受了回应。”我说。

　　程卫国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捕获舱已进入大气层外缘，预计七分钟后着陆。我们正在部署回收小组。”

　　军方代表站在原地，拳头握紧又松开。“你说这是交易……可他们想要什么？”

　　我没有马上回答。

　　因为就在刚才，系统底层日志弹出一条微弱提示：

　　【检测到外部数据包注入】

　　来源：未知航天器子节点

　　内容类型：资源交换提案

　　我点开附件。

　　一行文字浮现：

　　“你们要的稀土，换卫星控制权。”

　　时间戳显示，信息在四小时前发出，一直潜伏在下行信道的冗余包中，直到我们开启应答模式才自动释放。

　　原来电力异常不是为了攻击，也不是为了监听。

　　是为了建立通信通道。

　　他们用我们的能源网络当邮路，用我的生物信号当邮票，把一份交易提案，悄悄塞进了系统的缝隙里。

　　我抬起头，看向军方代表。“他们知道我们在卡脖子。南方矿区的分离技术被封锁，高纯度稀土拿不到。这份提案，是用资源换权限。”

　　他盯着那行字，眼神剧烈变化。“你相信这玩意儿是真的？”

　　“真假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他们愿意谈。”

　　他猛地转身，盯着大屏上缓缓坠落的捕获舱。“万一这是陷阱？等我们交出控制权，他们立刻翻脸？”

　　“那就别真交。”我说，“我们可以给假权限，留后门。就像上次能源拍卖，表面合规，暗地设局。”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这时，程卫国再次接入。“回收舱已着陆，外壳完整。初步扫描无辐射泄漏，无爆炸物残留。我们准备开舱。”

　　“录像全程存档。”我说，“所有人穿防护服，动作慢一点。里面可能是磁带，也可能是芯片，别碰任何裸露接口。”

　　“明白。”

　　画面切换到戈壁滩夜景。风沙掠过荒原，几束车灯照亮降落点。回收组围着银灰色舱体，一人手持扫描仪绕行一周，另一人用绝缘钳撬开密封盖。

　　舱内物件暴露在灯光下。

　　是一盘老式氧化铁磁带，标签手写着一行字：

　　“你们要的稀土，换卫星控制权。”

　　字体工整，墨迹干燥，像是提前很久准备好的。

　　我盯着那盘磁带，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节奏如键盘输入。

　　军方代表站在我侧后方，双手撑在控制台上，指节发白。

　　“现在怎么办？”他问。

　　我没回答。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磁带静静躺在托盘里，表面映着操作间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