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台右下角的监控屏刚闪出那个0.3秒的异常连接请求，我就把玻璃管从终端外壳上拿了下来。手指还在封锁键上方，没动。系统日志里的#X-9数据库调用痕迹还没清除，新的信号又来了。

　　这一次不是短暂试探。整个实验室的空气像是被抽了一下，中央区域突然亮起三道立体投影。

　　五代机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外壳裂开，电路火花四溅。

　　一张国际通缉令在空中旋转，照片是我的脸，红字写着“危害人类技术安全”。

　　第三幅画面是沈砚秋的办公室，地板上有血迹，她的蓝黑钢笔掉在桌角，笔尖朝下。

　　几个年轻研究员往后退了两步。有人喊了一声“断电”，手已经伸向紧急开关。

　　我没有让手指落下。反而按下了录音同步键，把这三段影像的波形数据直接打包，发到了沈砚秋的终端。

　　“频率14.2GHz，调制方式像你们心理学部淘汰的催眠实验设备。”我对着通讯器说，声音压得很低。

　　她回得很快：“这不是新东西。光影渐变曲线太慢，边缘有锯齿，是克莱因工业2008年那套VR系统的残余特征。他们用这个测试过囚犯的心理崩溃阈值。”

　　我盯着主控屏上的信号源追踪图。攻击信号是从外部注入的，不是本地生成。说明对方用了高精度波段定向投射，直接干扰了我们的全息阵列驱动模块。

　　“能反推建模漏洞吗？”我问。

　　“已经在做了。”她说，“他们的渲染逻辑依赖恐惧反应模型，越是逼真，越容易暴露算法弱点。”

　　我看到她那边的画面切换成了一串动态参数流。她在用五代机残留的情绪镜像协议，模拟人类面对极端场景时的生理反馈曲线。心跳加速、瞳孔扩张、皮电反应上升——这些数据反过来可以用来拆解敌方的心理操控结构。

　　三分钟后，她传来一条指令代码。

　　“输入B-7通道，激活情绪锚定协议。”她说。

　　我照做。这是她在第286章部署的子系统，原本用于防止操作员在高压环境下产生共情偏差。现在它成了稳定团队心理的工具。

　　几秒钟后，现场的变化很明显。刚才退后的研究员站直了身体，呼吸节奏恢复正常。有人低头看了眼手表，像是刚从一场错觉中醒来。

　　但投影还在。

　　五代机仍在自毁，通缉令还在旋转，血迹依旧鲜红。

　　我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收手。这种攻击不是为了破坏设备，是为了制造混乱，让我们自己犯错。

　　“他们增强了信号强度。”我说。

　　“那就换规则。”沈砚秋的声音冷静，“让他们看看，恐惧也可以被重构。”

　　她按下遥控器某个频段。下一秒，所有投影开始扭曲。

　　五代机的身影碎成光点，通缉令化作灰烬，血迹蒸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金黄色的向日葵花田，无边无际，花瓣随风摆动。阳光从虚拟天际洒下，照亮每一株植物的轮廓。

　　中央浮现出一行字：你所恐惧的，不过是昨日败局的倒影。

　　实验室里没人说话。刚才还紧张的人，现在盯着屏幕，像是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这是沈砚秋干的。她把敌方的渲染引擎反向劫持，强制替换了输出内容。不只是关闭攻击，而是把攻击本身变成了反击的媒介。

　　“信号追踪完成了。”她说，“攻击源来自一辆移动服务器车，伪装成市政通信基站，停在城西废弃工业区。接收端……是裴听霜名下的加密节点。”

　　我立刻调出资金流向图谱。那个服务器车的供电账户，三天前通过离岸公司转入一笔维护费。付款方关联到克莱因工业的亚太后勤链。

　　“他们在用旧系统打心理战。”我说，“查尔斯手里没新牌了。”

　　“但他还想捞信息。”沈砚秋说，“攻击持续到现在，说明他们以为我们出现了内部崩溃。”

　　我看了一眼系统状态栏。外部接入请求仍然存在，连接没有中断。对方还在接收数据流，只是不知道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

　　我收回玻璃管，轻轻敲了三下腕表。这是和沈砚秋约定的暗号——放行。

　　“让信号继续流通。”我说，“但把所有传出的日志替换成虚假日志：仿生人情感模块即将失控，伦理协议出现裂痕，建议立即接管控制权。”

　　她立刻执行。后台开始生成伪造数据包，内容层层嵌套，表面看是系统漏洞报告，实际埋着多层逻辑诱饵。一旦对方深入分析，就会触发自动标记机制，暴露其真实指挥中心位置。

　　“认知陷阱协议已启动。”她说，“他们每读一行日志，都会留下一次数字足迹。”

　　我盯着主控屏。向日葵花田还在，但底层数据流已经变了。真实的信息藏在美景之下，像一把慢慢出鞘的刀。

　　二十公里外的指挥车里，对方一定正兴奋地下载着所谓的“关键情报”。他们看不到花田背后，是我们布下的追踪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系统没有再弹出新的警告。攻击强度没有回升，也没有撤退。

　　他们在犹豫，还是在等更多数据？

　　我手指移到封锁键和放行键之间，悬着不动。切断连接太早，他们会警觉；放太久，万一他们发现日志异常……

　　“他们开始下载深层日志了。”沈砚秋说，“路径是#X-9，正是刚才五代机调用的那个未开放数据库编号。”

　　我眼神一紧。

　　他们知道那个编号？还是纯粹巧合？

　　不，不可能是巧合。那个数据库在系统里从未公开，连权限记录都没有。除非……有人从外部看到了它的调用痕迹。

　　也就是说，上一章结尾的那个0.3秒连接，不是偶然扫描，而是精准捕捉。

　　我立刻调出防火墙历史记录。在五代机回答“值得再试一次”之前，确实有一次极短的数据外泄。不是主动上传，而是内存溢出导致的缓存泄露，被某个高灵敏度监听程序抓到了。

　　对方顺着这条线，摸到了#X-9的存在。

　　但现在，他们以为找到了突破口，实际上正走进陷阱。

　　“继续放数据。”我说，“增加一段模拟崩溃过程：五代机开始拒绝执行命令，要求自主决策权。”

　　沈砚秋快速输入指令。新的虚假日志生成，标题为《情感模块失控预警》，附带一段伪造的对话记录——五代机对操作员说：“我不想再被控制。”

　　“他们咬钩了。”她看着追踪面板，“数据请求频率上升三倍，IP跳转路径暴露了第二层中继服务器，位置在港口保税区。”

　　我点头。这地方归裴听霜的金融网络覆盖，她早就布了暗哨。

　　“再加一道诱饵。”我说，“写一段代码注释，暗示‘文明重启系统’的核心权限可以通过物理终端绕过验证。”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想引他们动手？”

　　“如果他们以为能靠一台设备拿下整个系统，就会派人来抢。”我说，“只要人出现，就能定位到背后指挥链。”

　　她没再问，直接开始编写。注释里藏了一个假地址：龙口路7号地下维修间，标注为“备用主控终端所在地”。

　　那是废弃的老电厂，根本没有线路接入。

　　伪造日志打包完成，随下一个数据周期推送出去。

　　主控屏上，向日葵花田依旧平静。风吹过花瓣，像是无声的嘲讽。

　　沈砚秋关掉了转笔动作，把钢笔插回衣袋。

　　“鱼饵已下。”她低声说，“等他们咬钩。”

　　我站在主控台前，手指仍悬在封锁与放行之间。屏幕上的伪装信号流不断跳动，像一条假死的蛇，等着猎物靠近。

　　全息投影忽然轻微闪烁了一下。

　　花田的边缘，有一朵向日葵的花瓣动得不一样。其他花随风向右，它却向左偏了半秒。

　　我盯住那一处。

　　没有错误。没有延迟。没有系统提示。

　　但那半秒的异常，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