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警报消失后的第三小时，裴听霜推开会议室门。她的高跟鞋踩在防静电地板上，声音很轻。对面坐着敌方供应商的三位代表，西装笔挺，脸色紧绷。

　　她没坐下，直接把平板放在会议桌中央。屏幕亮起，是上周交易所发布的“技术溯源成功”公告录像。画面里红色字体浮现，克莱因工业股价断崖式下跌，关联企业纷纷停牌。

　　“你们的靠山，已经倒了。”她说。

　　坐在中间的男人皱眉：“这和我们之间的合资协议无关。合同受法律保护，不能单方面终止。”

　　裴听霜点头，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纸质合同，封面上印着《核心芯片生产权转让协议》。她翻到附件页，推过去。

　　“这是周启明签发的环保合规证明，加盖了公章。还有工信部临时产能许可批文，编号可查。我们的审批链路全通。而你们——”她顿了一下，“再拖下去，等来的不是境外注资，是查封令。”

　　对方三人交换眼神。左边那人开口：“晶圆供应还在我们手里，没有原材料，你们的产线开不了机。”

　　裴听霜不答，只按下平板上的另一个按钮。投影切换，画面进入地下洁净室。镜头缓缓扫过一排排设备，监控屏实时显示运行参数。最后一行数据格外清晰：良品率81%。

　　“这是我们自建的微型晶圆试生产线。”她说，“昨天完成首轮稳定出片。从今天起，不需要你们供货。”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右边的男人冷笑：“就算你们能做晶圆，量产经验呢？设备调试呢？工艺参数没人教你们，三个月内必崩。”

　　裴听霜合上平板，终于拉开椅子坐下。她摘下ZIPPO打火机，轻轻放在桌角。金属外壳反着冷光。

　　“签字吧。”她说，“不然，明天新闻头条就是‘外资企业恶意阻挠国产芯片自主化进程’。你觉得，上面会让你们全身而退？”

　　沉默持续了两分钟。

　　中间的男人伸手拿笔。钢笔尖落在签名栏，缓慢移动。三个名字依次签完。他放下笔，抬头看她：“我们会走法律程序申诉。”

　　“请便。”裴听霜收起合同，站起身，“但产线现在归我们管。”

　　她走出会议室，走廊尽头就是新接管的芯片产线。玻璃幕墙后，第一批工人已经列队等候。他们穿着统一的工装，胸前别着培训结业证。

　　裴听霜走进更衣区，戴上防静电手套。她没说话，只是挥手示意直播开启。镜头对准主控台，信号同步接入总部监控系统。

　　“开始组装。”她下令。

　　第一台外骨骼装甲的骨架被吊装到位。工人们分成三组，一组负责电源模块对接，一组检查线路连接，最后一组准备主控芯片嵌入。

　　原厂派来的工程师站在角落，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句话不说。当工人打开芯片仓时，他才开口：“操作手册还没更新，现在装风险很大。”

　　工人代表没理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纸页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数据，字迹工整。他指着其中一行：“程卫国老师讲过，电压阈值要控制在3.2到3.4之间，接口预热三十秒后再插入。”

　　他说完，亲手拿起芯片模块。动作稳，手不抖。金属触点对准卡槽，轻轻推进。

　　咔哒一声。

　　装甲眼部传感器亮起蓝光，系统自检启动。进度条从0%跳到100%，全程不到十秒。

　　“自检通过。”主控台提示音响起。

　　现场有人鼓掌。起初是一个人，接着是十几个，最后整个车间都响了起来。那声音不大，但整齐有力。

　　原厂工程师抿着嘴，往后退了一步。

　　裴听霜走到主控台前，按下广播键。她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遍整条产线。

　　“从今天起，这条线由我们自己掌控。每一颗螺丝，每一条焊缝，每一个参数，都是我们自己定的。你们不再是装配工，是核心技术持有者。”

　　她停顿一下，看着眼前这群穿着工装的人。

　　“以前我们买别人的芯片，看别人脸色。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能做出自己的东西，还能做得更好。”

　　说完，她转身走向监控大屏。屏幕上，新一代外骨骼装甲已组装完毕，静静立在调试区。电源稳定，系统待命，随时可以投入测试。

　　她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产线通了。”她说，“等你发测试指令。”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应。背景有风声，像是在户外。

　　“靶场那边准备好了？”她问。

　　“风速偏高，但不影响基础动作测试。”陈昭的声音传来，“让装甲进运输车，按B路线送过去。”

　　“明白。”

　　她挂掉电话，回头看向洁净室。工人们已经开始第二台机组装。他们的动作比刚才更快，也更自信。

　　其中一个年轻工人拧紧最后一颗固定螺栓，抬头看了眼装甲头部的传感器。蓝光映在他护目镜上，一闪。

　　他低声说：“这次，是我们造的。”

　　裴听霜没再说话，只是把打火机收回口袋。她站在监控屏前，盯着装甲列队区。六台已完成组装的外骨骼整齐排列，像一排沉默的士兵。

　　运输车已经在厂区外等候。司机拿到通行码，正在核对清单。

　　她拿起对讲机：“调度组，确认车辆密封状态。”

　　“已密封，无异常。”

　　“路线B，限速四十，中途不得停车。”

　　“收到。”

　　车队启动时，天刚亮。晨光照在车身上，反射出淡淡的金属光泽。

　　裴听霜站在门口，看着最后一辆车驶出厂区。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七点零三分。

　　她转身回到监控室，调出地下洁净室画面。新的晶圆批次正在进炉，温度曲线平稳上升。良品率维持在80%以上。

　　她打开日志记录，在今日事件栏写下：

　　【高端芯片生产权移交完成，首台自主组装外骨骼装甲交付军用测试流程。】

　　写完，她合上电脑。

　　门外传来脚步声。工人代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我们整理了今天的所有操作流程。”他说，“包括每个环节的注意事项和常见问题处理方法。想打印出来，给下一班的人用。”

　　裴听霜点头：“打印十份，贴在每条工位旁边。”

　　“还有一件事。”工人代表犹豫了一下，“我们能不能……改个名字？”

　　“什么名字？”

　　“现在的产线代号是T7-428，是他们起的。我们想换个自己的。”

　　裴听霜想了想：“你们决定。”

　　“就叫‘启明’吧。”他说，“周科长帮过我们，也算纪念一下。”

　　她没反对。

　　“行。”她说，“从下一班开始，T7-428正式更名为‘启明线’。”

　　工人代表笑了笑，转身离开。

　　裴听霜坐回椅子，盯着屏幕。装甲运输车正驶入山区公路，GPS信号稳定。距离靶场还有八十二公里。

　　她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有点凉。

　　这时，对讲机响起。

　　“报告裴总，地下洁净室发现异常震动，频率0.3赫兹，持续十秒。”

　　她立刻站起身。

　　“查源头。”

　　“初步判断来自东侧地基，可能是重型车辆经过引起的共振。”

　　她皱眉。这个频率不对。太规律了。

　　她抓起外套往外走。

　　“通知安保组，调取东侧围墙外的监控。”

　　她的脚步刚迈出门槛，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自动警报：

　　【T7-428批次芯片认证服务器出现异常访问请求，来源IP与昨日攻击事件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