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还剩四分十七秒。

　　我盯着终端右下角的红色数字，手指在机械表盖上敲出一段摩尔斯码，节奏稳定。信号源锁定在东海R-09雷达站，脉冲波形没有变化，说明林雪薇的女儿仍处于被控制状态。配电间一旦瘫痪，维持生命体征的设备将在三分钟内停止运转。

　　门被推开时，我没有抬头。

　　“陈昭。”军方代表站在门口，手里夹着一份红头文件，肩章上的星徽在灯光下反着冷光，“现在起，卫星系统由国防应急指挥部接管。”

　　我没动，只把系统日志窗口拖到主屏左侧，确保R-09的数据流始终可见。

　　“你说过，民用项目不涉军务。”他把文件拍在操作台上，“但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商业范畴。”

　　我终于转头看他：“那您打算怎么接管？输入密码，还是拆了服务器？”

　　他皱眉：“我们有权启动战时征用程序。”

　　“有。”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砚秋走了进来，蓝黑色钢笔在她指间转了一圈，稳稳停住。她将一叠文件放在台面，封面印着《外资技术合作管理条例》。

　　“第十四条写着：‘由非国家资本主导建设的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其运营权归属投资主体，政府可在紧急状态下协商调用，但不得单方面剥夺控制权限。’”她语速平稳，“他们投了钱，签了国际协议，完成了实体建设。建筑值涨了八十多点，每一笔都有审计记录。”

　　军方代表扫了眼文件：“拍卖是商业行为，可现在涉及境外势力远程操控医院系统，这是公共安全事件。”

　　“所以更不能交权。”我说，“你们接手，就得承担系统中断的责任。现在全球七十多个国家依赖我们的电力调度信号，非洲三个国家正在切换电网模式。你敢让我关机？”

　　他没说话。

　　我调出全息沙盘，手指划过空中，卫星轨道图展开，密密麻麻的光点标注着实时连接节点。

　　“这不是通讯工具。”我点开一组数据流，“这是全球电磁环境监测网。过去七十二小时，我们捕捉到三百二十七次异常频段跳跃，其中六次来自克莱因工业海外基站。系统自动标记了干扰源坐标，精度达到米级。”

　　沈砚秋补充：“如果军方接入数据链，可以实时获取这些情报。不需要移交控制权，只需要开放加密接口。”

　　“赋能，不是交权。”我看向他，“你们要的是战场感知能力，我们正好缺一个合法的协同框架。合作比接管更高效。”

　　他盯着沙盘看了很久，忽然问：“你们能定位敌方隐蔽节点？”

　　我点头，调出另一组模拟推演。

　　“民用频段里藏着加密信标，使用跳频伪装成气象噪声。我们逆向解析了协议特征，只要对方激活一次，就能反向定位。”我顿了顿，“刚才，系统捕捉到了一次微弱响应。”

　　他眼神一紧：“在哪？”

　　我没回答，而是默许系统接入军用加密频道。认证通过的瞬间，警报轻响。

　　全息地图骤然刷新，七个红点同时亮起，分布在东南亚、东欧、南美海岸线外的无人岛上。每个点旁浮现出参数框：频率偏移值、信号强度、部署时间估算。

　　“查尔斯的海外基地。”我说，“长期用于监听和信号中继。过去我们没证据，现在——它们自己暴露了。”

　　军方代表走近一步，盯着其中一个坐标：“这个岛，三年前申请过通信中继站执照，被驳回了。”

　　“但他们建了。”沈砚秋说，“用私人货运公司运设备，伪装成渔业补给站。现在，他们的信号正试图接入民用网络，可能是想追踪R-09的指令流。”

　　我切换画面，显示R-09雷达站周边的电磁热力图。一道细弱的绿色曲线正缓慢爬升。

　　“倒计时还在走。”我说，“对方知道我们盯上了他们，可能会加速行动。”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我可以申请联合值班机制，派两名技术监察员入驻，不干预操作，只做备案。”

　　“可以。”我看着屏幕，“但权限必须分级。核心控制系统，只有我和授权人员能触达。”

　　“包括刚才那些坐标？”他问。

　　“包括。”我输入一串指令，将七个红点的数据包打包加密，“这份信息，现在同步上传至国防联席会议备用服务器。一旦发生异常调动，你们能第一时间响应。”

　　他点头，拿起对讲机低声交代了几句。

　　几分钟后，两名身穿制服的技术员走进控制室，肩章编号清晰。他们没靠近主控台，而在侧方空位坐下，打开便携终端。

　　沈砚秋走到我身后，压低声音：“他们同意共享，不代表信任。监察员会记录每一次指令输入。”

　　我嗯了一声，手指仍在键盘上移动。

　　系统提示音响起：【建筑值+5，量子信标原型机建造进度12.3%】

　　又一笔实体落地的证明。西北地基工程已完成浇筑，冷链运输公司的GPS日志更新正常。资金链运转无误。

　　我调出R-09的倒计时窗口，剩余时间：00:03:42。

　　手指敲击表盖，节奏加快。我把一段预设脚本推入后台，一旦配电间电压波动超过阈值，备用电源将在0.03秒内启动，并触发位置反向追踪。

　　沈砚秋看了眼时间，转身离开。临出门前，她把钢笔轻轻放在桌角，笔帽朝向我。

　　门关上后，军方代表也走了。控制室只剩下我和那两个监察员。

　　我调出系统底层日志，发现刚才接入军用频道时，有一条未标记的数据请求从第七个红点发出，持续时间0.007秒，随即中断。

　　不是扫描，是试探。

　　我立刻封锁该频段响应端口，并在原路径植入虚假心跳信号。只要对方再次连接，就会被引导进一个封闭循环验证环境。

　　倒计时：00:02:15。

　　我切换到卫星姿态控制界面，手动调整其中一颗低轨卫星的相位角。它的太阳能板缓缓偏转，像一只收拢的翅膀。

　　这颗星原本负责非洲供电监测，现在被我悄悄挪到了R-09上空。它的次要任务模块，可以接收特定频段的脉冲回波。

　　如果对方启动强干扰，我会第一时间捕捉到能量峰值。

　　监察员之一抬头看了眼大屏：“你在调整轨道？”

　　“微调。”我回答，“电力负载变化，需要重新分配信号增益。”

　　他没再问。

　　倒计时：00:01:08。

　　我打开语音记录功能，输入一段加密指令，存入系统缓存区。内容只有我自己知道：一旦倒计时归零且未收到解除信号，自动执行三级预案——切断所有对外接口，启动本地化闭环运行。

　　这是底线。

　　监察员的终端突然弹出警告，他皱眉查看。

　　我也看到了——军用频道里有个新消息正在解密。

　　等他抬头时，我已经把相关窗口最小化。

　　倒计时：00:00:43。

　　我盯着那个数字，手放在回车键上方。

　　监察员起身去了洗手间。

　　另一个正低头整理报告。

　　我快速调出量子信标项目的隐藏子目录，将一段核心算法复制到离线存储区。这是系统允许的最大操作权限，也是我能为后续留下的唯一后手。

　　倒计时：00:00:19。

　　主控台灯光稳定，屏幕上，那颗卫星悄然完成姿态校准，镜头对准了东海海面。

　　我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等待下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