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频道的红灯还在闪，我盯着那条简讯看了两秒。裴听霜从不发无意义的消息，“喝茶”从来不是真的喝茶。但现在顾不上那边，日内瓦这边的事必须先落定。

　　我站起身，把终端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拿着三份纸质摘要。走廊灯光很亮，照在墙上没有影子。发布会还有十分钟开始，我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通道进了新闻发布厅。

　　厅里已经坐了人。记者们坐在前排，设备架好，镜头对准主席台。后排是各国航天机构代表，有人低头看资料，有人交头接耳。我走到台前，放下终端，打开投影接口。没人鼓掌，也没人提问，气氛像压了层铁板。

　　我按下播放键，大屏幕亮起。第一帧是飞行器穿越日球层顶的画面，后面跟着100小时的遥测数据流。这些数据来自第553章那次货运任务，包括引擎启动、轨道修正、裂痕修复全过程。所有参数都真实，没有任何修饰。

　　“这是曲率引擎科学包的第一部分内容。”我说，“全部数据可下载，格式兼容主流科研系统。”

　　台下有记者举起手。我点头。

　　“你们公开这些，不怕别人复制吗？”

　　“我们不是交出技术。”我说，“我们在建立标准。”

　　第二页显示抗辐射涂层的分子结构式。完整的化学式列出来，但合成路径的关键温度和压力参数被隐藏。想用这个配方，得自己做实验去试。这就像给一张地图，但不告诉你哪条路能走通。

　　第三页是引力波补偿算法。这个模型不能直接驱动引擎，但能优化民用航天器的导航系统。任何国家的飞船都能用它减少轨道偏移。实用性很强，威胁性很低。

　　“获取权限的条件是什么？”另一个记者问。

　　“每下载一次科学包，申请者必须向全球太空医学存档库提交一篇原创研究论文。”我说，“内容不限，但必须是未发表的新成果。”

　　现场安静了几秒。

　　然后有人笑了。“你是说，拿知识换知识？”

　　“对。”我说，“谁想用我们的数据，就得拿出自己的东西。这不是交易，是共建。”

　　我关掉投影，拿起其中一份摘要走到台边，递给前排一名欧洲记者。“这是纸质版，给你们带回去查证。三天内，所有数据将上传至国际航天组织公共服务器。”

　　没有人再质疑真实性。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之前鹰酱系媒体一直在说龙国搞技术垄断，现在我们主动把核心数据放出来，还设了交换门槛，反而让他们说不出话。你要是拒绝共享，那就等于承认自己没研究成果可交。

　　就在这时，后排有人站起来。是国际航天组织主席。他没说话，只是朝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采访区。镜头立刻跟过去。

　　“这是我见过最开放的科技合作。”他对记者说，“自阿波罗计划以来，第一次有国家愿意把前沿技术拿出来做公共资产。”

　　他停顿了一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药瓶，拧开吃了两粒。镜头扫过标签一角，编号R-7。那是抗辐射复合剂，我们上个月才完成临床验证的版本。

　　他说完就走了，没再回头。

　　但我看到效果。他一表态，现场气氛变了。之前那些质疑的声音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快速敲击键盘和低声讨论。有人已经开始查存档库的提交规则。

　　我回到台前，打开终端最后一项功能——知识交换系统的实时监控界面。屏幕上出现一个倒计时：48小时。这是系统自动锁定的首次数据同步窗口。只要在48小时内收到第一批论文，科学包就会正式激活，进入全球科研循环体系。

　　“有没有例外？”一名亚洲记者问，“如果某个国家没有能力做太空医学研究呢？”

　　“可以联合署名。”我说，“允许跨国团队合作提交。我们也接受基础观测数据，比如宇宙射线记录、微重力环境样本分析。门槛不高，但必须是真的工作。”

　　她点点头，记了下来。

　　又有人问：“你们怎么保证别人不会拿这些数据去做武器？”

　　“我们不保证。”我说，“但我们相信，真正需要这项技术的科学家，会珍惜这种信任。至于想用来打仗的人——”我顿了一下，“他们更该担心的是，自己有没有足够的研究成果能换到使用权。”

　　台下有人轻笑。

　　我知道这话戳中了某些人的痛处。七国联盟里有几个国家，连独立发射卫星都困难，更别说产出太空医学论文。他们要是想用我们的数据，只能老老实实做研究，或者低头求人合作。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我把剩余两份摘要交给组织秘书处的人。他们接过文件时动作很稳，但眼神不一样了。之前他们是来监督的，现在更像是接收方。

　　发布会结束，我没接受采访。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有相机连续拍摄的声音。我不回头，穿过侧门走出大楼。

　　外面是夜晚，风很大。天空很干净，能看到三颗低轨试验星依次划过。它们是我们自己部署的量子信标，信号静默，轨迹稳定。查尔斯的人还没找到破解方式。

　　黑色轿车等在路边。我拉开车门坐进去，车窗自动升起。车内很暗，只有加密频道的红灯还亮着。裴听霜的消息还在屏幕上。

　　“欧盟环保署约我喝茶。”

　　我点开回复框，删掉三个字，改成：“按原计划。”

　　发送。

　　红灯灭了。

　　车子启动，驶离航天组织总部。后视镜里，新闻发布厅的灯光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街角。

　　我打开终端，调出建筑值界面。进度条显示150，距离下一阶段解锁还差50。西北两个边缘计算节点还在建设中，预计三天后完工。那时就能拿到新图纸。

　　系统弹出一条预警提示：【检测到南太平洋方向持续信号活动，模式与气象站伪基站一致】。

　　我放大波段图。信号节奏和上次一样，三次扫描间隔完全同步。是人为操作，不是自动程序。他们在监听发布会的后续反应。

　　我标记了频率特征，上传至追踪协议。这次不设诱饵，也不反制。就让他们听，让他们看。

　　真正的反击不在今天。

　　而在接下来的48小时里。当第一个国家提交论文时，当第一条交叉引用出现在学术期刊上时，当R-7药物被更多航天员使用时——

　　规则就已经变了。

　　我合上终端，靠在座椅上。手表走得稳，指针指向晚上八点十七分。玻璃管里的硅土还在口袋里，贴着胸口。

　　车子转入地下车库，减速停下。

　　我推开车门，走进电梯。楼层按钮是黑的，按下去才有光。电梯上升，数字跳动。

　　十二楼。

　　门打开时，走廊尽头的灯亮着。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平板。

　　是沈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