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响起的时候，生产线才运行不到两小时。主控台的红灯一排排亮起，洁净区走廊的监控画面里，三名实验员同时蹲下身子，手抓喉咙，呼吸急促。

　　我立刻切断新风系统，启动正压隔离程序。全楼气流反转，内部压力升高，阻止污染物扩散。广播通知所有人退到缓冲舱，关闭通道门。

　　程卫国的声音从耳机传来：“C区两名倒地，D区一名抽搐，症状一致。”

　　我看向实时数据面板。温度、湿度正常，PM2.5数值在安全范围，但VOC（挥发性有机物）检测出现短暂峰值，持续时间不足十秒，已经被过滤记录清除。

　　我调出事发前30分钟的全部传感器日志。空气循环系统在14:07有一次微小波动，电压下降0.3%，持续1.8秒。就是这个间隙，外部物质可能被吸入。

　　“把最后一次换气的滤芯样本送检。”我说，“同时提取所有发病人员接触过的物品表面残留。”

　　沈砚秋赶到主控室时，第一批血液化验结果刚传上来。白细胞异常激活，组胺水平飙升，皮肤出现大片红斑，但不是普通过敏。这种反应速度和强度，只有直接注入致敏原才会发生。

　　她戴上手套打开平板：“七人同时发病，无身体接触史，未共用餐食，唯一共同点是都在洁净区工作超过四十分钟。”

　　“空气传播。”我说，“而且是能绕过初效过滤的微粒。”

　　技术组送来初步分析报告：空气中检测到微量脂溶性蛋白微粒，分子量极小，半衰期不到三分钟，常规采样设备很难捕捉。

　　我让程卫国带人拆解通风管道，在二级过滤网背面发现一层透明凝胶状残留物。取样后立即密封送入质谱仪。

　　两小时后，结果出来。该蛋白片段与南华康联旗下一款抗过敏喷雾的辅料高度同源，但经过基因编辑，增加了穿透黏膜的能力，并触发过度免疫反应。

　　“不是事故。”我说，“是定点清除。”

　　沈砚秋盯着屏幕：“他们想让我们停工。只要有人死亡，监管部门就会介入，项目冻结。”

　　“但我们没人死。”我说，“反应及时，用药得当。”

　　她点头：“所以下一步，他们可能会加大剂量。”

　　我打开内部安保系统日志，查看最近三天所有外来人员进出记录。保洁、设备维护、物流送货，共十七人。其中四人有权限进入设备间操作通风主机。

　　“调他们的行动轨迹。”我说，“重点看有没有人在系统波动前后出现在风机房附近。”

　　沈砚秋接入行为模型系统，输入已知参数：熟悉设备周期、能避开巡检时间、具备生物制剂投放能力。系统跑出三个高危目标，全部来自同一家外包公司——恒净环境科技。

　　“这家公司三个月前中标我们的日常维护合同。”她说，“报价最低，流程合规。”

　　“那就查合同之外的东西。”我说，“比如转账记录、关联企业、员工背景。”

　　她开始筛查。二十分钟后，她停在一个名字上：李强，恒净公司技术员，过去两年为南华康联多个实验室提供过紧急维修服务。其 cousin在南华康联法务部任职。

　　“不是巧合。”她说，“他昨天下午三点十五分进入风机房，登记说是更换传感器，实际停留时间比标准流程多出六分钟。”

　　“就是他。”我说，“现在问题是怎么反击。”

　　她合上平板：“我们不能直接举报。没有确凿证据，对方会反诉我们诽谤，拖延调查。”

　　我看着病毒结构模拟图：“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证据’。”

　　她明白我的意思：“假消息？”

　　“对。一份内部报告，说我们已经锁定通过滤芯投毒的技术路径，掌握了完整链路证据，准备提交公安和药监局。”

　　她摇头：“如果做太真，他们会销毁痕迹，以后更难抓。”

　　“所以要做得半真半假。”我说，“真的是我们确实发现了蛋白残留；假的是我们夸大了溯源能力，暗示有内线配合。”

　　她思考几秒：“我可以写一份加密文档，标题是《生物攻击事件初步调查结论》，里面提到‘已确认外部人员利用维护窗口植入缓释凝胶’，并列出三个嫌疑人编号。”

　　“然后呢？”我问。

　　“然后我把它存在一个临时服务器上，只开放五分钟访问权限，并留下网络跳转痕迹，指向境外某个情报中转站。”

　　我懂了：“让他们以为自己人泄密。”

　　“对。”她说，“他们会立刻去查是谁走漏风声，甚至可能联系这个人灭口。只要他动，我们就抓住现行。”

　　计划定下后，她开始起草文件。我在主控台操作，授权技术组继续深挖蛋白结构，特别关注那段非自然编码序列。它像一段人工插入的标记，可能是某种识别信号。

　　晚上八点，假报告上传。五分钟后自动删除，但网络爬虫已经捕获链接，并转发到两个境外IP。

　　我们开始等。

　　九点二十三分，监控显示李强登录个人邮箱，收到来自南华康联法务部的加密邮件。内容未知，但他三分钟后拨通了一个未登记号码，通话时长四十七秒。

　　“他在求证。”沈砚秋说。

　　我没有说话，调出厂区外围摄像头画面。一辆无牌面包车正驶向西门岗亭，司机出示了一张临时通行证。

　　“拦住那辆车。”我下令。

　　保安拦截成功。车上两人，一人是李强，另一人携带一个冷藏箱。开箱检查，里面是三支装有淡黄色液体的玻璃管，标签已被撕去。

　　送检后确认，成分与本次攻击所用蛋白完全一致，只是浓度更高。

　　“第二次攻击。”我说，“他们以为第一次没成功，决定加码。”

　　沈砚秋联系警方，将全部证据打包发送。同时公开声明：实验室遭遇蓄意生物干预，已掌握关键证据，正在配合调查。

　　半小时后，医疗应急频道发布通告：本次事件为非传染性定向攻击，无扩散风险，所有受影响人员生命体征稳定，预计二十四小时内恢复。

　　裴听霜同步动作。她控制的基金向龙国公共卫生应急储备基金注资五千万，消息一出，资本市场立刻反应，相关医疗股上涨。

　　恐慌被压制。

　　我在主控室召开视频会议，通报情况。强调防护体系有效，攻击未造成实质损失，并宣布启动三级防护升级：所有外来物资实行双人查验，维护作业全程录像，新增空气质谱在线监测系统。

　　会议结束，我坐在原位，手指敲击桌面。节奏稳定。

　　沈砚秋留在观察区，给每位康复中的实验员做心理评估。她用蓝黑色钢笔记录每个人的反应时间和语言模式，寻找潜在创伤迹象。

　　我调出系统界面，查看建筑值进度。虽然生产线暂停调试，但危机响应本身触发了“安全体系建设”加分项，建筑值缓慢回升。

　　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新消息：来源未知中继站，加密等级四级。

　　我点开，是一段代码片段，指向某个境外服务器的存储路径。文件名为空白。

　　手指停在回车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