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中断后的清晨，主控室的屏幕还亮着。防火墙日志的最后一行记录停留在03:47，那道不明来源的数据流被截断后，系统再未收到任何异常请求。

　　我没有合眼。整夜都在比对信号特征，发现截断指令的加密方式既不属于克莱因工业的技术体系，也不符合美欧生物联盟的标准协议。它更像是一种独立存在的第三方干预。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保护。是监视。

　　我关掉日志窗口，调出文明重启系统的建筑值清单。当前余额38.1。距离解锁“通用型干细胞生产区”还差11.9点。这个模块一旦落地，就能为后续器官再生项目提供稳定细胞源。

　　但现有实验室空间已经饱和。新产线需要独立洁净区、低温储存和自动化灌装设备。从零建厂至少要三个月，审批流程更长。

　　时间不够。

　　我拨通裴听霜的电话。她接得很快。

　　“我们需要一个现成的实验室。”我说，“能改造成干细胞生产线，越快越好。”

　　她沉默两秒：“你指的是……别人用剩下的？”

　　“对。只要基础设备还在，我们自己修。”

　　她开始翻资料。几分钟后发来一份文件：宏远生物研究所，位于城郊工业区，占地三千平米，曾有GMP级洁净车间和液氮储存系统，因资金链断裂破产半年，地方政府挂牌出售，报价八十万。

　　“地方急着出手。”她说，“设备清单显示离心机、培养箱都还能用，就是年久失修。”

　　“够了。”我说，“安排实地勘察。”

　　当天上午九点，我和程卫国赶到厂区。铁门锈迹斑斑，院内杂草丛生。主楼三层，西侧是实验区，东侧是办公区。走进洁净车间，空气里有股陈旧的消毒水味。程卫国打开手电检查设备，一边记录一边点头。

　　“通风系统可以修复，电力线路要重铺，但结构没问题。”他说，“如果材料到位，六周内能完成改造。”

　　我正查看中央控制台的接口标准，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冲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扳手。他径直走向程卫国，一巴掌拍在测量仪上：“谁让你们进来的？这是我的实验室！”

　　程卫国后退半步。我没动。

　　男人喘着气，眼睛发红：“你们知道这地方花了我多少钱吗？不是钱，是我十年的心血！我女儿躺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在这间屋子里画图纸！”

　　他是林振邦。原宏远生物创始人，也是南华康联现任财务总监。我在调查排异事件时见过他的名字，但没认出是他。

　　他指着角落一台老旧的离心机：“那台机器，是我亲手改装的。为了省三万块，我自己焊了温控模块。现在你们就这么随便量一下，就想拿走？”

　　我说：“我们不是来收购废墟的。我们是要在这里做出能救人命的东西。”

　　他冷笑：“又是资本讲故事？等你们赚够了，再把它扔进垃圾堆？”

　　我没反驳。从口袋掏出微型计算器，在屏幕上敲下一串数字，递到他面前：“四十五天后，这里会产出第一批临床级干细胞制剂。纯度99.2%，批次稳定性达标。用于烧伤修复、神经再生、器官补片。你信吗？”

　　他盯着屏幕，没说话。

　　这时裴听霜走进来。她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地上，走到林振邦面前。

　　“我不是投资人。”她说，“我是来谈一笔交易。”

　　她打开文件夹：“我们收购实验室，但你必须留下。三年技术顾问，年薪三十万，另加项目分红。更重要的是——你当年没做完的‘自体干细胞回输’课题，我们可以继续。”

　　她停顿一下：“而且，署名权归你。”

　　林振邦愣住。

　　“你们……真的要做这个？”

　　“不只是做。”我说，“我们要把它变成标准。不再依赖进口试剂，不再受制于国外专利。从细胞分离到封装，全流程自主。”

　　他慢慢走向那台离心机，用手抹去表面灰尘。机器上的标签已经褪色，写着“HB-3000温控离心机，2056年改装”。

　　“我女儿……没能等到那一天。”他声音低下来，“她走的时候才十二岁。白血病。那时候国内没有合适的配型，国外治疗费用太高……我只能看着。”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裴听霜说：“现在你可以让更多孩子不用再等。”

　　林振邦转过身，看着我们：“我可以签转让协议。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你们公开我的原始研究数据。不是作为失败案例，而是作为起点。告诉所有人，这条路有人试过，没走完，但现在有人接着走了。”

　　我点头：“可以。我们会把你的论文整理归档，放进新实验室的学术库。第一条产线下线那天，举行技术传承仪式。”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把老式钥匙，放在操作台上。

　　“那就……交给你们了。”

　　当天下午，协议签署完成。林振邦最后看了一眼实验室，转身离开。

　　晚上七点，改造工程启动。供电线路重新铺设，第一批维修材料运抵现场。我在主控室打开系统界面，选择“通用型干细胞生产区”模块，点击【建造】。

　　【建筑值消耗：50】

　　【当前余额：-11.9】

　　【新建筑区域激活，建设进度0.7%】

　　全息投影缓缓升起。一条蜿蜒的自动化产线浮现在空中，标注着七大模块：初级分离、基因稳定性检测、扩增培养、质量抽检、冷冻封装、无菌转运、智能仓储。

　　我盯着投影，手指在桌面上敲击。节奏稳定。

　　裴听霜站在我身后，手里握着那个镶钻的ZIPPO。她轻轻按下打火机，又合上。

　　“下一步。”她说，“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产能压制。”

　　我调出金融监控面板。南华康联股价仍在低位震荡，保险股退保潮持续发酵。监管立案程序已进入最后阶段。

　　“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的第一条产线已经跑通了。”我说。

　　她笑了笑：“这次不靠资本，不靠舆论。靠实打实的产量。”

　　我收回视线，看向主控电脑。新的监控进程已经开始运行，连接着宏远生物厂区的所有传感器。温度、湿度、电压、气压，全部实时上传。

　　屏幕上，洁净车间的照明系统正在调试。一盏灯闪了两下，随后稳定亮起。

　　我坐在控制台前，没有动。指尖继续敲击桌面，像在输入指令，又像在确认节奏。

　　灯光通明，电流嗡鸣，新接入的供电线路发出轻微震动。

　　生产线的第一节传送带缓缓转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