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劫后重逢,秋庭笑语
数日后,供奉殿内。
初秋的阳光透过高耸的穹顶七彩琉璃窗,被切割成一道道温暖而斑驳的光柱,斜斜地洒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板上。
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金尘,在光柱中无声舞动,殿内檀香与古老石材混合的气息沉静悠远,一派静谧祥和。
叶凌霄一袭简单的玄色常服,衣料是顶级的冰蚕丝,在光线下泛着不易察觉的暗纹。
他步履闲适地走在回廊中,脚步落在空旷廊道里,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回响。
他面色已恢复红润,周身气息内敛圆融,宛若古井深潭。
唯有那双深邃眼眸深处,在偶尔瞥向窗外澄澈天空时,会掠过一丝极不易察觉的、历经浩劫后的疲惫与深沉,才隐隐透露出月前那场神魔之战在他魂灵深处刻下的印记。
正当他驻足于一扇雕刻着繁复天使战纹的花窗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石框。
望着庭院中几株在秋风中傲然挺立、金灿灿的菊花时,心神微微一动,远超常人的灵觉清晰捕捉到了两道熟悉至极、正由远及近的气息。
廊道转角处,云逸尘与何灵均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
云逸尘依旧是那副洒脱不羁的模样,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只是眉宇间往日跳脱飞扬的神采沉淀了几分,多了些历经沙场血火淬炼后的沉凝与锐利。
何灵均则步伐沉稳如山,每踏出一步都仿佛与地面共鸣,周身自然散发出的气势愈发厚重磅礴,如同蛰伏的巨兽。
两人见到静静立于光晕中的叶凌霄,眼中同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快步迎了上来。
“霄哥!”
云逸尘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几个箭步便窜到近前,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习惯性地抬手不轻不重捶了一下叶凌霄的肩头,触手处感受到那份坚实的底蕴,才彻底放心。
“可算见到你活蹦乱跳的了!你这恢复速度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比我们这些挨揍的还慢?”
他语气夸张,眼底却满是真挚的关切。
叶凌霄唇角自然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仿佛冬日暖阳瞬间融化了最后一丝冰霜,打趣道:
“怎么,才清净几日不见,就开始想念我督促你们‘切磋’修炼的日子了?”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见到故人的松弛感。
“得,别提修炼,我现在听到这俩字还条件反射似的头皮发麻。”
云逸尘立刻夸张地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苦脸,随即表情转为心有余悸,连比划带说地吐槽起来:
“霄哥,说真的,一个月前你最后那一下……我的亲娘诶,也太吓人了!好家伙,真是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啊!
我当时魂力都快被抽干了,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白光跟天塌了一样压下来,罡风刮得脸生疼,真以为你要连我们一起打包送去见阎王爷了!”
他边说边用手势模拟着当时天崩地裂的景象,表情生动得近乎滑稽,却也真实反映出了当时的恐怖,引得一旁沉稳的何灵均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叶凌霄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化作一丝深切的苦涩。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两人,带着毫不作伪的真诚歉意,声音低沉了几分:
“当时情势危急,我被杀意与战局所激,力量运转确实……超出了掌控。险些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现在每每回想起来,那毁灭的景象仍历历在目,心中仍是后怕不已。让你们,还有大家,受惊了,身处险境,是我的过失。”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窗棂上的浮雕纹路,流露出内心翻涌的波澜与自责。
何灵均伸出宽厚有力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叶凌霄的肩膀,那力道沉甸甸的,充满了安抚的意味,声音沉稳有力,如同磐石: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瞻前顾后,非强者所为。你看,我们这不都还活蹦乱跳的?骨头没少一根,魂技也没忘。结果是好的,敌人溃败,我们尚存,就行。”
他话语简洁质朴,却蕴含着兄弟间无需言表的信任与毫无保留的支持。
云逸尘也收敛了玩笑之色,点头附和,语气认真起来:
“就是!灵均说得对。大家都挺过来了,而且你不知道,这一个月,婉儿妹子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焱那家伙整天坐立不安,还有竹清、荣荣她们,可没少念叨你,生怕你留下什么难以治愈的暗伤或心魔。”
他特意点出几位伙伴的牵挂,想让叶凌霄感受到这份温暖。
叶凌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那是一种被至亲同伴深深牵挂的熨帖,驱散了些许他心头的阴霾。
他笑了笑,试图将那点沉重挥散,语气重新变得轻快:
“走吧,唉,一个个的,才让我清净几天,这就又来扰我清修。”
他故作无奈地摇头,当先转身,沿着廊道走去。
三人并肩,踏着光滑如镜的青石板地面,缓步向着殿内一处熟悉的庭院走去。
秋日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廊柱与墙壁上,气氛在玩笑过后,显得格外轻松而宁静,仿佛外界的一切风雨都与这殿内无关。
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精巧别致的闲庭,几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古树伸展着虬虬枝,枝叶繁茂,在地上投下细碎摇曳的光斑。
庭院中央的石桌旁,焱那头标志性的如火红发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他正声如洪钟地比划着讲述什么,蒲扇大的手掌挥舞着,引得旁边的胡列娜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邪月依旧是一副冷峻模样,抱臂倚在汉白玉栏杆上,目光却柔和地落在妹妹和同伴身上。
朱竹清和宁荣荣坐在稍远处的石凳上低声交谈,一个清冷如竹,一个温婉似玉。
苏婉儿则安静地在一旁的小泥炉前烹茶,动作优雅,茶壶嘴冒出袅袅白汽,茶香清淡怡人。
叶凌霄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立刻打破了庭院的闲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之前的交谈声戛然而止,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胡列娜最先反应过来,她袅袅婷婷地走上前,一身淡紫色裙裾随风轻摆,一双妩媚动人的狐狸眼将叶凌霄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仿佛在检查一件珍贵的瓷器是否完好无损。
随即,她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声音带着特有的酥软腔调:
“哟,我们英明神武、威震大陆的教皇冕下,这是终于舍得结束您那漫长的‘闭关’,不再摸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