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立大鹿尖锐的齿缝里闪过暗红的舌头,它腐烂侧脸的眼眶里还有蛆虫爬动。
甘伏冬感到后背像针扎似的发凉,立即从车棚夹层里抽出长剑,朝前方狠狠劈落。
他举剑时,直立鹿还在树林中嚼食,剑锋刚落下,却正好砍到生铁似的巨大板角,腥臭恶风扑鼻而至,甘伏冬脸色铁青。
他的直觉很快,但这死鹿的速度丝毫不差。
隔着剑锋,它暗红的舌头猛地伸出齿缝,飞快地朝对面人类脸上舔舐。
细长的舌头长满尖锐的倒刺,甘伏冬果断弓背低头,双目虽无法视敌,但嘴里不停,“黄夭!”
单纯武者遭遇强敌时,篆师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黄夭反应也很快,甘伏冬低头架住死鹿之际,篆笔就在它的前额烙下金篆,当即将之斩作数段。
“听说遇鹿县供奉一位鹿神,不会是这种东西吧?”
“恐怕不是。”甘伏冬来不及擦汗,举剑后退两步,挡在她身前,“神这种东西,不可能有一群。”
密林里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声,有几十个头顶大角的东西从灌木丛中立即起来,恶臭味更甚。
“你既然都查了遇鹿县的传说,那密报有没有写他们养了多少野鹿?”
黄夭表情凝固了瞬间,“也就几千头?”
“你们都上车,甘伏冬只管驾马往前,黄夭准备给我回复灵力。”
越见卿已经将马车前面的棚布彻底掀起,右手捏【昆吾】,左手持语令,“马车的方向听我说。”
更多的巨角从远处奔来,但两人却心中松了一口气。
【昆吾】在空中啸出一声低吟,万千叶锋如太白破魔障!
数不清的金色竹叶漫天飘零,看似缓缓飘落,实则速度极快,上一片飘零的金竹叶只不过是下一片竹叶留下的残影。
竹叶将附近二十丈覆盖,瞬间将其中的野鹿绞杀成泥。
恶臭扑鼻,但有越见卿顶着,黄夭还有空写道净气凝香篆,臭味随即消弭,空气中飘起檀香味。
“正西,进村。”
越见卿左手语令指着前方,篆笔挥舞不停,一个又一个金色圆点出现在马车周围。
如同花骨朵绽开,金色圆点迅速涨大,然后啪地崩散,金竹叶铺天盖地地飞出去。
即使“同伴”大批大批地死去,鹿群也不退散,反倒像闻到腥味的豺狼,悍不畏死地扑向马车。
这东西本就高大雄壮,两匹就堪比一辆棚车,但肉身腐烂不堪,跃至半空时内脏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正当一片胃带要拍在甘伏冬脸上之际,金色竹叶闪过,腐烂的胃带顿时变成烂泥摊在他脚下。
越见卿扫了眼周围,他们已经冲进遇鹿县内,两侧民舍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植被也都被啃食得干干净净,树干东倒西歪,连皮都被啃得全是牙印。
也就是九溪县边缘的树林还算茂密,越往遇鹿县深入,环境就越荒凉。
眼看马车狂奔到一处较宽的官道,甘伏冬正要驭马冲上去,却听见主子发话。
“西北。”
甘伏冬手臂鼓起青筋,整个人几乎要连马带车拉起来似的,硬生生将方向转了个弯。
啪!!他狠狠抽鞭,大马猛地前蹿,躲开两只野鹿偷袭。
“它们没有角!”甘伏冬趁机大喊提醒。
雄鹿有角,雌鹿无角,遇鹿县外围是雄鹿,深处是雌鹿,那么中间难道是幼崽?
眼看要一路冲到县府,越见卿却再次挥手
“东南。”
甘伏冬眼皮一跳,东南方向是一堵高墙,根本就没有路!
黄夭篆笔上扬,笔锋陡然腾起炸裂的火焰,瞬间将高墙乃至后方的院落都轰开!
她笔势不停,马车狂奔的同时,前面又出现几座假山,还能看见另外院墙的屋角。
接连打开了三道墙,黄夭脸色僵硬地看着面前第四道铁青色高墙。
什么玩意!哪里有人往自家院子里没完没了修墙的!
墙缝还浇筑铁水,灵篆固基,一道比一道坚硬难破,后面追来的鹿群更是受刺激般疯狂扑跃。
而且每道院墙后面都有不少雌鹿伏地,一看见马车就自杀似的往上扑。
黄夭恶狠狠地轰开第四道墙,汗珠自额角滴落,异样感压不住地从心底升起。
遇鹿县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玩意,真就是天高皇帝远,没人管了是吧?
越见卿神色不变,只是鹿群数量暴涨让他把万千叶篆换成了更强大有效的太白破魔篆。
杀伐方式也不再是绞成泥,而是直接切成两截,确保它们动不了便是。
太白破魔篆的金气锋锐强劲,一道金刃斩出去就能短暂地清空一个方向,但消耗灵力甚巨,越见卿不得不在中间穿插聚气篆。
抽空瞥了眼第五道墙,越见卿右手不停的同时,举起左手,“正南。”
甘伏冬随即长出口气,改道撞开院门,冲上街道。
“东南。”
奔马再次被强行拽到另一个方向。
越见卿看着黑色海潮般涌过来的鹿群,心中终于出现一丝厌恶和暴躁。
【昆吾】银白色的笔锋绽放冷芒,一簇暗金电花闪过,半空骤然炸开霹雳巨响!
先天庚金斩邪神雷!
轰!!!
甘黄二人只觉得瞬间耳聋,背后汗毛倒竖,浑身打颤,两匹马直接跪地摔倒,连带着棚车都摔飞老远。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心中的恐惧让两人反应更快,几乎是打雷的刹那他俩就跳到车外,连滚带爬地冲到街角。
殿下杀出真火了!
不光甘伏冬,黄夭也这么想,区区一群野鹿,数量再多也不至于用先天神雷吧?!
这把直接将越见卿体内灵力抽了个精光,人也随之冷静下来。
他没有管两个下属,兀自握拳对准一道折射金属光泽的高墙。
左掌虚按墙壁,右拳后拉,肌肉夸张地隆起坚硬巨大的轮廓,以至于撑裂衣物。
嘭!!!
甘黄二人清晰看见空气在主子拳头附近扭曲成层层褶皱,可怖的音爆声炸开,掀起尘浪。
整段铁墙像门板似地横飞出去,直接砸在极其宽阔的院落中央,压烂了一大片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颗颗湿滑的巨卵,数不清的鹿胎泡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