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卵胎就像刚从母鹿肚子里滑出来,但看其大小,这头“母鹿”一定大得像座小山。
放眼望去,这道高墙连绵数个山头,范围之内近万枚卵胎一个挨一个种得遍地都是。
越见卿脸色没什么大变化,但明显晦暗几分。
“走。”
“啊?”甘伏冬又震惊又不解。
在他看来已经用先天神雷清场,此时四野空荡荡的一片,趁机斩除这些鹿胎再好不过,哪怕杀不完,能多杀一点是一点,大不了就跑。
“先去郡府。”
越见卿言简意赅,这么多卵,一时半会下不出来,遇鹿县一个老百姓都没有,更有大问题。
安平郡不知究竟是什么境况,采荷县和桃然县还有没有活人,还是得先去看看才知道。
当然,要去就得先去郡府,倘若还有人能用,总比自己三个人动手强,若是没有,那也没有上任的必要,让朝廷派人处理就是。
黄夭使了个风灵篆,甘伏冬使劲一推,马车便立起来。
只是两匹马摔的那一下摔断了腿,口鼻溢血,让黄夭又加了道续骨回生篆。
两人忙忙叨叨好一会,转头发现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
甘伏冬:“殿下呢?”
黄夭沉默片刻,提笔切下马背上的缰绳,“殿下等不住我们,去郡府。”
她从棚车里挑出一只布包裹,直接翻身上马狂奔,甘伏冬急忙跟上她。
越见卿化虹赶到安平郡,一看见附近多到数不清的草乌茅房,心下顿时稳定些许。
放眼望去,接近两万人在郡附近聚集,还有人布粥,发粮,说明官府还是有所作为的。
但朝廷为何没有接到消息,连宗门也没给出一点“蛛丝马迹”?
“那是什么?”
有人盯着越见卿叫嚷,“篆师?您是篆师吗?大人!”
“什么?”
“哪儿有篆师?”
“哪儿呢?”
“朝廷终于派人来救我们了吗?”
“怎么是个孩子,他真的是篆师?”
“朝廷早就不管了,要来也是宗门的贤师。”
“胡扯,朝廷要是不管了,郡府怎么会天天派人放粮施粥?”
“大人,大人!”
有人涌上来,他们衣衫脏兮兮的,虽能看出布料质地不差,但也许久未曾换洗。
“大人,您是来帮我们的吗?其他篆师大人呢?”
人群眼巴巴地望着他,不敢太靠近,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凄楚感。
“……”
越见卿心中的躁意再一次涌上来,不管是在遇鹿还是九溪,他都没有感受到玄牡法半分异动,但这两地又实实在在出现魙的踪迹。
若非鹿胎也没有引起玄牡法的“兴趣”,他早就动手把那些玩意杀干净了。
而扔下黄甘二人,提前到安平郡,也是因为越见卿心中不安。
明明到处都是魙的迹象,玄牡法却像失灵了一样。
“他真的是篆师?”
质疑声再次响起。
“年纪这么小,衣袖都烂了,不会是逃难来的吧?”
“怎么可能,安平郡已经出不去了!”
“出不去,未必就进不来……”
“可能是宗门游历的年轻篆师,误入此地?”
说着说着,有着急的人上前试图拉他手臂,“我说小子,你……”
他还没来得及碰到越见卿,就被后面一个急匆匆扒开人群的中年汉子使劲推开。
这汉子头发用簪子盘紧,脸颊也比其他人干净,他衣袖处似有纹路,但已经污得看不真切,脏兮兮的衣袍只在领口附近隐约能看见赤红的底色。
他面色虽镇定,眼神仍略带一丝紧张,“大人,在下遇鹿县守刘阚,携老幼万余,暂驻安平郡,敢问大人……是自何而来?”
开玩笑!
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年,容貌俊美,皮肤白皙,衣服这么干净,突然出现在被围困七八日的安平郡外,难不成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吗?
这群衙官平日办事就蠢,看人也没点眼力见。
况且此子眼神冷漠平静,看见这么多难民就像看石头一样无动于衷,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势,绝对是个篆师。
他身上黑色衣服内敛含光,质地丝滑,乃是极品绸缎,其右臂衣袖虽然碎裂,但能看出是发力撑开的,绝对有不凡的体术底子。
只有世家大族子弟,和宗门悉心培养的传人,才会这么重视体术和篆法并进,他的身份一定不凡!
“让开。”
空气中传来少年清冷稚嫩的声音。
刘阚闻言微怔,但随即注意到这少年嘴巴都没有动,居然能说话,必定是篆师无疑啊!
而且自己都已经表明身份,他说话还这么无礼轻慢,绝对是朝廷的人!
宗门再怎么狂傲,高低要给几分面子,只有朝廷的高门贵子才不把下面人当人……咳咳!
刘阚下意识摸了把嘴,迅速弯腰低头把路让开,还不忘推开旁边的人群,“都把路让开,让大人进城!”
众人闻言虽满心茫然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听令让开道路。
他们看着和灾民一样,实则都是逃难来的府衙诸人,真正的平民看见异兆早就吓破胆跑远了,哪有什么篆师武者之类的见识。
越见卿踏出一步,身形如电掠向城门。
城墙上早有守卫注意到虹光,急忙派了一队将士打开城门,还有两个穿官服的人等着。
越见卿停在城门前,“安平郡郡守,郡尉何在?”
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甚至是冷酷。
其中一个面白清秀的官员道,“郡守奈秋何。”
另一个国字脸的壮汉随即道,“郡尉武兴东,敢问阁下是?”
身为郡守,奈秋何是【者】字篆师,武兴东则是【皆】字篆师。
他们当然察觉到面前这个小少年的境界丝毫不比他们差,又在他们求援后突兀地独自出现,其态度傲慢冷漠,让二人不得不谨慎对待。
这时,一阵马嘶声由远及近,两匹壮马口鼻溢出白沫,一副快死的样奔至众人前,然后轰然倒地。
烟尘中跳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个瘦小些的身影半跪在地,大声道,“殿下,泾阳宫女祝黄夭、卫尉甘伏冬,随驾来迟,请殿下降罪!”
黄夭是什么人,身为混迹皇都,游走宫廷的【蜂】,她看见城门口的阵仗就知道目前主子在遭遇什么事情。
新官上任,要彰显地位尊贵,当然是由她们这些“小人”来衬托。
【蜂】暗地里的身份不能泄露,明面上都被授以女祝的官职,作为祭祀一类的存在。
哪怕成为泾阳宫的人,她的官职依然在,个别时候拿来办事也都够用。
甘伏冬在泾阳宫执掌众多侍卫,早被授予卫尉一职,管的手下不多,但唬人够了。
奈武二人听见“殿下”一词,脸色就变化不定,主要是不敢相信。
黄夭早料到他们的反应,一看就是主子还没自报家门,立即道,“此乃玉朝第九皇子,玉灵宫五雷上尊亲传弟子,越见卿殿下,如今就任安平郡郡尉一职,诸君见驾,还不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