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武侠仙侠 玉华真仙

第170章 天光破云,青山万朵

玉华真仙 别夏迎秋 5120 2025-08-13 00:54

  顾惟清身合剑光,腾空纵起,斩碎漫天金华,直贯云霄深处,瞬息无踪。

  张蕙紧握腰间剑柄,仰首凝望,久久无言。

  那股决绝凌厉的剑意,令她心神激荡难平。

  云英小院外,一众女卫眼见那道灼灼剑光倏忽间消失于渺渺天际,无不瞪大眼眸,惊呼失声。

  张婉暗暗思忖,大姑娘自灵夏城飞遁至东卫城,尚需一个半时辰,已是我望尘莫及的绝速。然观惟清公子所展现的神速,怕只需区区两刻钟便能抵达!

  单论遁速之疾,玄府那几位筑基上修,恐也有所不及。

  这便是传闻中那神妙无方的剑遁神通吗?

  张婉晶莹星眸之中,满是惊叹折服。

  张蕙收回目光,一言不发,转身走出月洞门,猛地一把解下肩上金凤衔珠披风,径直交予张婉,旋即脚下腾起一片绯色烟霞,氤氲流转,托起她的身形,飘然离地。

  张婉双手捧着尚带主人余温的华贵披风,仰头问道:“夫人何去?”

  张蕙面沉如水,斩钉截铁道:“我要面见夫君,请他即刻下令,命左右武卫整军出征,奔赴武德城,以策应惟清行事。”

  张婉剑眉一凝:“夫人!将军筹谋全局,大计已定,恐不会允准夫人所请。”

  张蕙冷哼一声:“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行军打仗,正该因敌势之变而变!夫君领兵三十余载,岂会不懂此理?若当真固执己见,我便夺了他的兵符,亲自发兵!”

  张婉急声道:“夫人慎言!此等言语,万不可出口!”

  “慎什么言!”张蕙柳眉倒竖,喝道,“你当我不敢吗?惟清万里迢迢归家,未得一日安稳,便义无反顾,独力担当重任,我身为长辈,岂能再容夫君从长计议?”

  灵夏权柄,向来由七家显贵世族轮流执掌,一家为主,另外六家则分掌左右武卫以及四方卫城,此等军政格局,数百年未易。

  上一任镇守将军正是张蕙亲父,张氏旧部遍及诸军,张蕙巾帼不让须眉,性情刚烈果决,修为功行更是冠绝一时,故在军中威望素重,绝非寻常闺阁可比。

  张婉苦口婆心劝道:“夫人勇略,冠绝三军,若有谕旨,诸军自是令行禁止,莫敢不从。然而诚如惟清公子所言,镇守将军,权柄至高。夫人纵然在理,若擅自调兵,终究是败坏纲纪之举!事涉法度根本,请夫人三思!”

  见张蕙神色稍缓,张婉好言劝道:“将军向来纳谏如流,对夫人更是言听计从。先前为大局着想,故而用兵谨慎,而此一时彼一时,将军若得知惟清公子孤身犯险,或许会改了心意,也未可知。”

  张蕙闻言,满腔怒气,骤然泄去。

  她抬手轻抚光洁的额头,长叹一声:“唉,是我莽撞了。近日连番变故,心绪难宁,行事未免急躁失度。”

  自夫君那处论亲,她是惟清的伯母;若从自家血脉论,她更是惟清的亲姨母!更何况,将来惟清与芸儿成亲,她便是岳母之尊。

  对亲妹留下的这唯一一点骨血,她怎能不万分着意,牵肠挂肚?

  张婉见夫人神色软化,心中稍安,她双足轻轻一点地面,脚下立时腾起一团凝实的赫赤烟霾,托着她飘身至张蕙身旁。

  她将那金凤衔珠披风重新披回张蕙肩头,系好丝绦,温言劝慰:“夫人一片慈心,何错之有?惟清公子剑遁神速,此刻怕是已近半途。请夫人快快去寻将军商议正事,也好早些遣军出征,助公子一臂之力。”

  张蕙轻轻点头,脚下绯色烟霞翻涌,托着她英姿飒爽的身影,直朝灵夏峰颠的军府节堂,破空而去。

  ......

  天穹阴沉,淫雨霏霏。

  一千两百余铁骑,护着一驾鎏金彩绘的四辕马车,于湖泽泥沼间艰难行进。

  四辕马车颇为沉重,马蹄深陷,车轮辄入烂泥,拖出两道深痕,移动甚缓。

  冷雨无情,顺着骑军精铁兜鍪、甲片缝隙渗入,令人透骨生寒。

  战马长途跋涉,力困筋乏,不时甩首,喷出沉重响鼻,丝丝白气混入雨雾。

  道路泥浆飞溅,人马喘息与车轮滞涩之声,交织于凄风苦雨之中,克武使节一行狼狈不堪。

  “陈流!陈流!快滚进来!”

  四辕马车里骤然传出蔡延美的尖锐怒吼,刺破雨幕。

  未几,锦帷从外面掀起,露出陈流那张肥腻油脸。

  他浑身湿透,发髻散乱,乱发紧贴面颊,形貌狼狈已极,却仍堆满谄笑:“小人来迟,请少将军恕罪!”

  话音未落,他挪动肥硕身躯,手脚并用,便要爬入车厢,心下暗暗窃喜,总算能避会这恼人的阴雨。

  克武使节队伍仅有两驾马车,一为少将军所乘四辕大车,另一双辕马车乃胡壬所用,自无他陈流的容身之地。

  这雨自昨夜淅沥不止,他生生淋了半夜,身娇肉贵的,哪经得住寒风冷雨?

  料想回克武城,必生一场大病。

  也怪这老天爷不开眼,来时晴空万里,归途却阴雨绵绵,真真晦气透顶。

  陈流好容易攀上车厢,手指方触及柔软羊毛地毯,正欲多沾些暖和气,猛不防一只簸箕大的脚掌当胸踹来!

  他惨呼一声,倒滚着摔出车厢,幸得及时抓牢车辕,才未栽入泥水。

  听着锦帷外陈流哎呦呼痛,蔡延美缓缓收回脚,冷冷道:“瞧你一身泥浆臭汗,莫污了本将军车驾,趴车辕上说话。”

  陈流一手紧攀车辕,一手捂住剧痛胸腹,蜷缩着喘气。

  蔡延美嗤笑一声:“莫装死!本将军脚下留着情呢,踹的又是你那肥油肚腩,否则你焉有命在?”

  陈流挣扎起身,跪坐于车辕上,干笑两声:“小人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少将军法眼。”口中虽奉承,心中却暗骂,娘的,有本事让老子朝你肚皮也来一脚试试?定教你连苦胆水也呕出来!

  他隔着锦帷问道:“不知少将军唤小人何事?”

  蔡延美裹紧披风,倚靠在软榻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还有多久到克武城?”

  陈流叹道:“还早着呢......”

  闻得车厢内一声冷哼,他忙不迭补充:“不过再行两百余里,便是武德城,到了那里,少将军也可沐浴歇息一番。”

  蔡延美不悦道:“来时可不似这般磨蹭。”

  陈流附和抱怨:“谁说不是呢。”

  他低头瞄了眼深陷泥沼的车轮,行进间泥浆四溅。

  “此去武德城,灵夏原本筑有驰道,可武德城落入咱们手里后,灵夏哪肯出人再修?周遭又多沼泽湖泊,地气松软,一遇梅雨天气,便成了烂泥塘,寸步难行。”

  “罢了,”蔡延美语气稍缓,“昨夜本将军出了口恶气,心情尚可,便再忍熬一时。”

  陈流立时堆起谄笑:“少将军千金之躯,犹能吃苦耐劳,实乃诸军楷模,小人佩服万分......”

  “行了行了,休得聒噪,”蔡延美不耐打断,“退下吧。莫给马车添重,若再陷泥里,耽搁行程,那廖忠又来絮叨,本将军烦他。”

  陈流磨蹭着,期期艾艾道:“那...那小人告退。”

  这四辕马车车盖甚大,好歹能遮风挡雨,他本欲赖在车上,终是未能如愿。

  陈流不情不愿地跳下车辕,正想翻身爬上那匹高大的耀日骢,却见单信策马自后队疾驰而来,直奔四辕马车。

  陈流忙整了整湿透衣襟,双手笼入袖中,好整以暇候着。

  单信行至车驾前,并未下马,也不理会陈流,直接探身,去掀车厢锦帷。

  陈流心头羞恼,横步挡在车厢前,压低声音:“单四爷,您也太没眼力见了!少将军昨夜劳神,此刻正小憩呢。”

  单信漠然道:“本队正有军务,需面禀少将军。”

  陈流嘻嘻一笑:“这话您同我说不着。在小的看来,少将军的歇息便是头等大事。”

  单信冷眼如刀,直刺陈流。

  陈流小眼圆睁,毫不示弱。

  他乃蔡延美近侍,蔡延美打骂随意,旁人纵是亲军统领,若无蔡延美首肯,也不敢动他分毫。

  单信冷哼一声,随意抬手:“那便有劳陈内侍通禀一声,单信有军机要事,需面见少将军。”

  陈流这才咧嘴一笑:“好说。”

  他作势欲要爬上车驾,忽又转头笑道:“单四爷,您这军机要事,何妨先告知小人?倘是些鸡毛蒜皮,搅了少将军清梦,您自是无事,小的可要挨顿鞭子。”

  单信强压怒意,沉声道:“陈内侍当知,少将军曾遣寅队突骑,探查灵夏万胜河大堤一事。”

  陈流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事呀!嘿嘿,单四爷稍待,小的这便入内禀告。”

  他慢吞吞地爬上车辕,掀起锦帷一角,撅着屁股探头入内,小眼在蔡延美脸上溜了一圈,心中了然,悄声道:“禀少将军,单信在外求见。”

  蔡延美双目似阖非阖,漫不经心道:“他有什么事?”

  陈流含糊应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灵夏万胜河那桩事。”

  蔡延美掀开眼皮,奇道:“灵夏万胜河有什么事?”

  陈流讪笑:“这本是小事一桩,怪不得少将军记不得。您再想想,昨日凌晨,您指着北边,说想瞧瞧灵夏的万胜河大堤修得比我克武如何?那单家叔侄便自告奋勇领了差事,带着自家部曲往北边去了。”

  蔡延美哑然一笑,重新阖眼:“不过随口一提,他倒也当真。本将军乏了,你去宽慰两句,打发他走。”

  陈流恭敬道:“小人领命!”

  他退出车厢,将锦帷仔细掖好,坐回车辕上,耷拉着腿,看着高踞马背、一脸冷傲的单信,暗笑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好教单四爷知晓,少将军有命......”

  话未说完,单信漠然截断:“少将军之言,我已知晓。”

  陈流神色一僵,暗暗忖道,早就听闻克武城单家有千里眼、顺风耳两门神通。

  这单信眼力见不咋地,顺风耳倒是名副其实。

  他与少将军语声甚轻,又隔着厚厚锦帷,这也能被听去?

  单信自怀中取出一张叠放齐整的桑皮纸,语气平淡无波:“此乃灵夏军于万胜河大堤的布防详图,你拿去呈与少将军。”

  陈流笑眯眯应道:“好嘞!”

  他跳下马车,伸手便要去接。

  岂料单信屈指轻轻一弹,那桑皮纸竟如离弦之箭,直射陈流面门!

  单信乃暗器名家,一草一木皆能化为利刃,陈流如何能防?

  幸而单信未下死手,桑皮纸“啪”地一声脆响,正正打在陈流口鼻之间。

  陈流只觉眼前金星乱迸,口鼻剧痛酸麻,“哇呀”一声惨嚎,仰面栽入泥水,浑身衣物尽染污泥。

  他连滚带爬,险险避过四辕马车的沉重车轮,若被碾实,必成肉饼!

  陈流惊魂未定地爬起身,伸手一摸口鼻,鲜血混着泥水汩汩涌出,掌心赫然躺着两颗带血门牙!

  此刻,那钻心剧痛方如潮涌至,陈流痛得涕泗横流,捂着漏风的嘴,破口大骂:“娘的!姓单的!有本事冲少将军使去!拿老子撒什么鸟气!活该将军大人拿你单家开刀......”

  骂声未绝,他猛地双手死死捂住嘴,惶然四顾。

  单信早已不见踪影,四周的亲卫铁骑于雨幕中默然行进,无人在意他方才言语,他心中这才略感宽慰。

  抬眼望去,四辕马车已行出一段路程,他那匹耀日骢还系在车辕上。

  陈流也顾不得泥地里的布防图,挪动笨重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浆,踉跄追去。

  刚追出半箭之地,陡然间,一股沛然莫御的无形气浪,自队列前方轰然冲至!

  陈流立足未稳,顿如滚地葫芦般扑倒,结结实实啃了一嘴烂泥,连捧在手心的两颗门牙也不知崩飞到了哪里。

  他正要叫骂,可抬头一看,当即吓得噤若寒蝉。

  不仅是他,便是那些久经战阵、威武雄壮的亲军铁骑,久行疲敝之下猝不及防,也被这狂猛气浪,掀得人仰马翻!

  霎时间,千人军伍阵脚大乱,惊呼马嘶,响成一片。

  陈流晃悠悠爬起,他能在少将军身边侍奉多年,恩宠不衰,全仗一双察言观色的利眼。

  此刻他抹去脸上泥水,凝目远眺,只见正前方极远处,一道赫赫威光撕裂沉厚阴云,硬生生破开一线天穹缝隙。

  一位银白身影,背映破云天光,右手反持长剑,左手负于身后,气度渊渟岳峙。

  漫天彻骨冷雨,竟在离他身躯三尺之外戛然悬停,被一层流转不息、清冽湛然的光晕所阻,无法靠近分毫。

  陈流为这天人威仪所慑,双腿不由战栗颤抖,再也不敢向前迈出半步。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