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流迎风冒雨,蹒跚奔至四辕马车前。
他虽惊恐骇惧,却也谨记一事,纵使天塌地陷,留在少将军身边最是安全。
此刻,蔡延美已爬出车厢,一手抚着额角乌青,一手紧紧抓着披风,正半跪于车辕前,远眺天际。
方才那股气浪虽未掀翻车驾,可车身剧震,将他颠得七荤八素,额头重重磕在车壁,留下老大一片淤痕。
陈流一把扶住车辕,牙齿格格作响:“少...少将军,这....这是灵夏派人寻仇来了!”
蔡延美盯着那道银白身影,厉声喝道:“怕个什么!那沈肃之遣些散兵游勇,尾随本将军车驾,分明居心裹测,本将军出于自卫,略施薄惩,也是天经地义!”
话说得斩钉截铁,义正辞严,可牙关却在打颤。
陈流连忙附和:“是是是!理在咱们这边,便是说破大天,咱也不惧!”
他依偎着冰冷车辕,仰头望天,喉头滚动,艰涩地咽了口唾沫。
天际昏暗,阴云如墨,唯有那傲立身影的背后,有一线破云而出的天光,倒真像是将天捅开了个窟窿。
陈流哭丧着脸道:“真是流年不利,就差两百里地,咱们就能到武德城......”
“那又如何?”蔡延美怒意勃发,眼中血丝密布,“这顾惟清定是来为那些散兵游勇张目,还敢对本将军无礼不成?再说,有胡道长在侧,顾惟清岂敢轻举妄动?”
陈流心中却是一沉,暗道不妙。
前日栖云渡集市一战,顾惟清一招便破了胡壬神通,那胡壬连个屁也不敢放,哪里像靠得住的样子?
他暗暗腹诽,嘴上却顺着说道:“说来也怪,灵夏怎这般快便派人来了?”
蔡延美恨恨道:“只怪廖忠昨夜袖手旁观,单信这厮手脚不利索,竟放跑一人,定是那漏网之鱼回去通风报信,才惹来眼下麻烦!真是一群无能之辈!”
念及此处,他目光左右一扫,怒声道:“廖忠呢?为何不来护驾?”
话音方落,一团浓浊血雾自半空坠下,正砸在车驾旁的泥泞之中。
血雾翻涌,廖忠魁壮的身躯自内步出,行至蔡延美身前,声音冷硬:“末将护驾来迟,请少将军息怒。”
蔡延美听出廖忠语气中的疏离与不敬,顿时心头火起,此当是因自己昨日未听他谏言,执意屠灭那支灵夏游骑的缘故。
此时大敌当前,他强压怒意,压低声音,急问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本将军不耐在此地逗留,廖统领能否带本将军遁至武德城?”
他先前强忍颠簸,也要乘车随驾归返,正是笃定灵夏必不会为百名辅兵死伤而大动干戈。
须知会盟在即,沈肃之即便为此雷霆震怒,也定会隐忍不发,待月余后再与父亲当面计较。
若自己提前遁走,一则显得心虚,二则若无使节仪仗随行,独自返回克武,如何彰显自己出使灵夏、功成归来的赫赫威风?
谁知那沈肃之气量狭小至此,竟遣人前来生事,动作还如此之快,直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虽不知胡壬与那顾惟清差距几何,但只看胡壬那副色厉内荏的鬼样子,便晓得此人斤两不足!
万一胡壬失手,这支千人军伍,如何能敌炼气三重境修士?
若自己被抓回灵夏,届时颜面尽扫,威信全无,如何服众?如何继承父亲的江山基业?
眼下唯有舍小取大,先走为上,确保自身不失!
面对蔡延美质问,廖忠毫直言回道:“来人目的未明,末将劝少将军勿要轻举妄动。若末将未曾看错,此人当精擅剑遁神通,末将这点遁行薄技,在此人眼中,便如龟行蚁爬,徒惹笑柄。”
蔡延美面色青白交加,正待再问。
廖忠已一摆手,断然道:“剑遁之速,神妙绝伦,纵使胡道长孤身一人,也未必能从容脱身,遑论携带少将军同行?”
此言如一盆冰水,直浇得蔡延美透心冰凉。
蔡延美眼中惧意与狠厉交织,寒声道:“无论如何,本将军都不能落入敌手!否则,”他冷冷逼视廖忠,一字一顿道,“廖统领,你当明白后果。”
廖忠面容沉肃,郑重言道:“少将军安危,岂能轻忽?末将早有准备。”
言罢,他探手入袖,取出一张绘有龟蛇交缠图案的赤色符箓,符纸暗蕴灵光,隐有风雷之意。
蔡延美一见此符,眼中惊惧尽褪,复现张狂:“有此神物在,谁能阻我?”
廖忠不置可否,这神行符虽可助人瞬时远遁,但若不通运用之法,却是难展神威,且仓促激发,风险也不小。
可事急从权,已别无他法。
“速为本将军激发此符!”蔡延美急不可待,声音尖利。
廖忠不再多言,将那赤符合于掌心,周身气血鼓荡,低喝一声,指缝间透出暗红血光。
他右掌挟着那暗红光晕,重重拍在蔡延美胸口膻中穴。
“嗡!”
暗红光晕暴涨,瞬间将蔡延美身躯围裹其中,形成一层流转不息的血色光茧。
蔡延美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注入体内,似要破体而出,不由大喜,正欲自车辕上跃起。
“且慢!”廖忠一把按住蔡延美肩头,那血色光茧也随之微微一滞。
廖忠目光锋锐,扫过天际间正与一道浑黄烟气对峙的银白身影,沉声道:“少将军虽得神助,却远远比不过剑遁神通。此时若动,受到那人注意,必首当其冲。胡道长已前去交涉,少将军暂且稍待,伺机而动,方为上策!”
蔡延美暗骂一声,却也知廖忠所言有理,只得强捺焦躁,重新半跪于车辕上,而体内那股蓄势待发的巨力,却令他如坐针毡,浑身不适。
“单信!雷隆!”廖忠不再看他,沉声喝道,声如闷雷。
方赶至车驾左右的二人,抱拳应诺:“末将在!”
“速速通令全军,每人立服三粒凝血丹,布‘铁壁’军阵!敢有迁延怠慢者,立斩不赦!”廖忠声如寒铁,杀气凛然。
“得令!”二人立时应声,各自奔赴部属施令。
陈流见廖忠布置停当,哆哆嗦嗦凑上前,声音发颤:“廖...廖伯,那顾惟清也是修道人,还敢对咱们军士动手不成?他不怕玄府惩戒吗?”
廖忠目光凝注天际,此刻那浑黄烟气正与银白身影遥遥相对,气氛凝重。
他缓声道:“此人似与玄府无关,自不受谕令约束。不过,他应知我克武玄府有九位上修坐镇,当不敢恣意屠戮。然而,有备无患,且看胡道长能否周旋一二了。”
他最后一句,说得极轻,目光深处,忧虑重重。
冰冷的雨点砸在千余铁骑的甲胄上,发出细碎密集的声响,更添凄厉肃杀。
阴云压顶,寒风凛冽。
胡壬大袖飘摆,足踏虚空,行至顾惟清身前五丈,躬身稽首,长笑一声:“今日又见顾道友,贫道何其有幸!”
顾惟清面色淡然,微抬左手,权作回礼,声音清冷:“胡道友,闲话少提,我只问你一事。”
胡壬脸上强堆的笑意倏尔消尽,冷哼一声,心中愠怒,伸手不打笑脸人,此人当真一如既往的傲慢无礼!
他未曾言语,左手掐起道诀,静待下文。
顾惟清漠然言道:“昨夜屠戮洪章营之事,你可曾参与?”
胡壬赭黄道袍猛地一摆,似被这等诘问激怒,厉声冷笑:“区区百名凡人武卒,蝼蚁般的存在,贫道若有杀心,只一挥袖,便可轻易荡灭,岂容一人漏网?道友此问,可笑至极!”
顾惟清目光微冷,右手手腕轻巧一转,那柄反持的古剑已变为正手紧握,剑尖虽未抬起,杀意却已弥漫开来。
胡壬见他一言不合,竟要动手,心头一凛,连忙躬身言道:“道友且慢动手!岂不闻‘胜败乃兵家常事’?那些灵夏军卒技不如人,于堂堂正战之中落败身亡,道友非要怪罪旁人,是否太过无理?”
顾惟清冷哂一声:“灵夏与克武,乃歃血盟誓的友邦,何来堂堂正战一说?灵夏游骑,一人三马,来去如风;而克武重骑,人马具甲,笨重迟缓。若无外力相助,如何能将灵夏游骑围而歼之?胡壬!我且最后问你一句,昨夜之事,你可曾参与?”
胡壬面色霎时一片铁青。
那些灵夏游骑一直远远缀在克武使节之后,未曾太过靠近,两者本无冲突。
是蔡延美为泄私怒,执意要屠灭这支游骑,苦苦央求他出手相助。
他因前日受沈肃之慢侮,心中激愤难平,便施展了一道“画地为牢”的困禁小术,使克武重骑得以成功围歼灵夏游骑。
那沈肃之辱他在先,他不过一报还一报,也是理所当然!
可他也深知,一旦认下此事,以对面这位的行事做派,立时便要翻脸动手,绝无转圜余地。
他于炼气三重境界上,已苦苦沉淀二十余载,筑基在望,实不愿在这紧要关头与人激烈斗法。
万一损伤道基,推迟筑基时日,那便是一步慢,步步慢,今生再难有面见师祖仙颜、正式拜入师门的机缘!
然而此刻,对方拔剑相向,杀机毕露!
与其再像前日栖云渡那般畏首畏尾,以致气意受沮、一招落败,不如放手一搏,针锋相对!
诸般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胡壬双眼一眯,目光落在顾惟清手中那柄华美古剑上,心中凛然。
此人除却那霸道雷法,竟还兼修剑道!
观其破云而至的绝妙剑遁,分明业已登堂入室。
世间最难缠的两种修行法门竟集于一人之身,还偏生让自己撞上,当真是流年不利!
他强定心神,默运师门秘传“洞玄观气法”,目中浑光一闪,仔细观瞧那剑上气机。
片刻后,他心神稍定,眉宇间露出一丝轻蔑之色。
此剑锋芒虽利,然观剑上气机,当未曾用心血长久祭炼温养。
此等剑术,用以遁行代步尚可,若论争斗杀伐之功,火候尚浅!
后生小辈,仗着几分天资,一味贪多求全,也不知是年轻气盛,还是师门无教。
如此二法兼修,根基必然虚浮。
此战,他胜算大增!
既已窥破顾惟清根底,胡壬胆气顿壮,冷笑出声:“顾惟清!你不必在此虚张声势,贫道身负玄府重任,护卫克武使节安危,责无旁贷!你若想仗势欺人,贫道今日便要阻你一阻!”
顾惟清淡淡看他一眼,道:“你既已承认残民害理,违反玄府谕令,也休怪我剑下无情!”
胡壬心头一紧,连忙高声喊道:“道友且慢!”
他神色转冷,怪腔怪调道:“你前日欺贫道不备,偷袭得手,略胜一招。今日贫道为正师门名声,便要以师门绝技‘移灵大手印’,堂堂正正向道友讨回颜面!”
他紧盯顾惟清,面露讽色:“道友当不会再故技重施,行那偷袭之举吧?”
顾惟清眉峰微挑,手腕一转,那正握长剑又变回反手持握,语气轻描淡写:“请便。”
他正有意拖延片刻,好让下方克武骑军完成那气血军阵,届时再一网打尽,倒也不在意胡壬这点小伎俩。
胡壬见状,心头一喜,自以为得计。
这“移灵大手印”威能浩大,无论修炼还是施展,皆极耗法力。
他未成筑基,收放神通尚不能行止由心,若想将此印催发至极致,非得费些功夫不可。
然而兵不厌诈,在他眼中,顾惟清已有偷袭前科,若趁自己施法时骤然发难,他岂不是要重蹈覆辙?
念及于此,胡壬猛地一挥袍袖,一只铜钟呼啸而出,悬于头顶,洒下丝丝缕缕金光,如瀑布般罩定己身。
此乃他心血交修的守御法器“金霞罩”,自信任是雷击剑斩,短时之内,绝难攻破。
护身法器既出,胡壬再无后顾之忧,十指交叉变幻,掐定道诀“合山印”,同时张口猛地一喷,一团浑厚凝练的黄烟喷薄而出,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只三丈大小的巨掌虚影!
他轻喝一声,顶门更是腾起一股更为精纯的赭色烟霞,与那巨掌虚影轰然相合!
那赭黄巨掌猛地扩张至五丈大小,凝实如真,掌心纹理、指节纹络清晰可见。
胡壬犹嫌不足,猛一咬牙,周身法力狂涌,额角青筋暴起,渗出细密汗珠,那巨掌竟又硬生生涨至六丈!
这已是他未筑基前,所能催动的极限。
无论是这护身金罩,还是这六丈“移灵大手印”,威能皆已远超栖云渡之时!
盖因他从老师那匣凝秀珠中,擅自取出二十枚,用以祭炼神通法器。
只要此番击退强敌,在老师出关前成功筑基,想必老师心喜之下,当也不会计较这番损耗,而克武军府,也会为此买单。
“镇!”
胡壬蓄势已足,眼中厉色一闪,舌绽春雷!
那只遮天蔽日的六丈赭黄巨掌,挟着风雷之声,轰然向静立空中的顾惟清覆压而下!
掌风所及,下方雨水竟被排开一片真空。
面对这如山岳倾倒般的一击,顾惟清神色从容,不见丝毫慌乱。
他手腕翻转,五指正握剑柄,目中细碎雷芒骤然炽盛!
那柄灵夏仪剑剑身之上,顿时缠绕起道道刺目跳跃的清湛雷霆!
他并未施展任何繁复剑招,只将剑身平举,迎着那覆压而来的巨掌,轻轻向前一递,剑尖直刺掌心。
嗤!
一声轻响,锐不可当。
那厚重凝实、坚逾精铁的巨掌掌心,骤然裂开一道细微缝隙。
随即,那缝隙急速蔓延扩张,瞬间遍布整只巨掌。
轰隆!
一声巨响,六丈赭黄巨掌轰然崩解,炸裂成漫天翻滚的浑黄烟气,四散消弭。
“噗!”
神通被破,反噬之力汹涌而至,胡壬如遭重锤猛击,浑身剧震,脸色“唰”地惨白如纸,一口鲜血自嘴角溢出。
他心中又惊又惧,自己不惜损耗重宝提升的“移灵大手印”,在对方面前,竟仍如纸糊泥塑一般,不堪一击!
此战,他已倾尽全力,也算对得起克武军府的供奉。
胡壬强压下翻腾气血,收势而立,颓然长叹一声:“贫道认输。”
言罢,左手捏起道诀,眼角却瞥见一道锐光袭来,他未及反应,那道锐光已灵巧地穿过身外丝丝缕缕的金光,一闪而逝。
胡壬只觉肩膀一凉,低头看去,自己整条左臂竟已齐肩而断!
“你!”
他强忍剧痛,猛地抬头,刚吐出一个字,却见顾惟清左手凌空一指。
一道刺目雷霆自顾惟清指尖暴绽而出,瞬间将漫天赭烟轰得稀碎。
顾惟清动作不停,身形如电,持剑直斩!
剑锋之上,雷光再炽!
胡壬吓得亡魂皆冒,哪里还顾得上断臂之痛,猛地将残存法力疯狂灌入头顶的金霞罩。
金霞罩光芒大盛,光幕凝厚数倍,如同浑圆金球,将他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顾惟清雷霆一剑,正正斩在金光之上,剑锋切入金光三寸,金霞罩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胡壬捂住鲜血淋漓的左臂伤口,五官扭曲,咬牙切齿道:“明明是点到即止的切磋较技,你为何下此毒手?”
顾惟清持剑前指,声音平淡无波:“我何曾与你说过‘点到即止’?剑既出鞘,只分生死。”
话音未落,灵夏仪剑上缠绕的清湛雷霆骤然暴涨!
那苦苦支撑的金霞罩发出一声哀鸣,金光瞬间黯淡,随即四分五裂,化作漫天碎屑崩飞。
“噗!”
心神相连的本命法器被毁,胡壬道基受创,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他周身金光陡然破散,也顾不得道基已现裂隙,鼓动全身法力,撑起一层薄薄灵光,奋力抵挡剑锋。
金罩崩碎的霎那,锐利碎片四散飞溅,将他头顶的鱼尾道冠斩破,发髻散开。
胡壬披头散发,口鼻溢血,愤恨嘶喊:“贫道师祖乃是元婴真人!于昭明玄府位高权重!即便是三位府主当面,也要以礼相待,你若敢害我性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顾惟清挺剑前刺,剑尖距胡壬心口不过三尺之遥,闻听此言,好奇问道:“哦?昭明玄府有名有姓的元婴真人,我俱有耳闻,却不知尊师祖是哪位?”
胡壬被剑上杀意逼得连连后退,仍肃声言道:“我师祖乃是亢宿平章刑真人!威震山北,人神共敬!”
顾惟清蹙眉凝思,忽地展颜一笑,那笑容却无半分暖意:“你师祖可是刑化良?”
胡壬一怔,随即勃然大怒!
他虽已命悬一线,但听到一个炼气修士竟敢直呼师祖名讳,师门荣辱瞬间压过了恐惧:“放肆!你竟敢直呼......”
然而,话未说完,他忽地面色剧变,似是想通了什么关节。
顾惟清轻笑一声:“不是冤家不聚头,刑化良这等忘恩负义的奸佞小人,我恩师襟怀磊落,不屑与之计较。可我这做弟子的......”
他话语微顿,眼中寒芒骤闪。
“却不可堕了恩师威名!“
胡壬瞬间面如死灰!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抬出师门靠山,竟是弄巧成拙,对方原是师门宿敌!
情知此番绝无幸理,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正要放些狠话。
却见顾惟清持剑右手不变,轻轻一挥左袖,一柄长剑凭空出现在他左手中。
旋即,他拇指在剑镡绷簧上轻轻一拨。
铮!
一声清越悠扬、却又带着无尽森寒的剑鸣响彻天地间。
此剑比灵夏仪剑更为修长。
剑脊中央,一道蜿蜒血线,在昏暗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妖异。
剑首处,一束赤红如血的缨穗无风自动,烈烈飘扬,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凶戾气息。
胡壬方看清此剑模样,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冰冷骇惧,瞬间攫住了他的灵明!
他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无尽沉沦,头皮炸裂,肝胆俱寒,不禁发出一道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啊!”
顾惟清手持七绝赤阳剑,缓缓前刺,直指胡壬心口,语声悠然:“胡道友,这世间修士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能死于此剑之下,你,何其有幸!”
胡壬面露茫然,似乎未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噗嗤,一声轻响。
七绝赤阳剑视胡壬的护体灵光如若无物,剑身毫无阻滞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胡壬只觉胸口一热,随即浑身气血剧烈动荡,疯狂向胸口剑伤处奔涌而去!
他垂首一看,伤处却无一丝鲜血流出,正自讶异,顿觉神摇魂荡,一股凶猛狞厉的滔天杀意,轰然冲入识海!
胡壬浑身剧颤,双目瞬间失去神采,发出一声连自己也不明意味的惊笑。
下一刻,他残存的神魂灵识,便被那无边无际的杀意洪流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