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乌云开始消散，阳光照射在刘季父子的脸上。

　　今天是战后的第二天，也是新年的第一个星期天，是难得的休息日。

　　大清早，父子二人便来到原牧场。

　　也是现在的俘虏营。

　　“爸爸，你要杀了他们吗？”刘小肥看着下方的被绳索串在一起的俘虏，怯生生的问道。

　　刘季低头看向孩子无辜的大眼睛，小肥昨天的表现异常的勇敢。

　　虽然最后还是以哭成泪人收场，但能够光是能够出现在战场上，便已经成功了。

　　至少远胜过被逼迫才敢上战场的宋真宗。

　　他很满意儿子的勇敢，但儿子对他深深的误解，特别是现在把他当作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就让他心中咯噔一下，很是受伤。

　　难道是听到谁在背后议论说闲话了吗，他有些怀疑。

　　刘季努力着，尽可能在脸上挂起最温和的微笑。

　　谁知，小肥却因此被吓得一哆嗦，松开了他的手，低下头，看着从牛皮凉鞋里伸出来的脚趾头。

　　这到底是都听了什么谗言呐，刘季转头，看向一旁正在啃食菠萝的小胖子，赛弗丁·卡里马塔。

　　除了这个外来户，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在小肥面前说他的坏话。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扭转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形象。

　　他蹲下来，尽量和儿子保持同样高度，轻捧着他肥嘟嘟的小脸，认真说道：“爸爸不会杀人的，至少今天不会。”

　　“可是，可是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好敌人。”刘小肥脱口而出，几乎惊掉了刘季的下巴。

　　这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说的话吗，刘季心中郁闷，又不好发作，轻声询问：“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的？”

　　小肥张开嘴，在出声的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眼神不自觉的瞟向了一眼旁边的小伙伴。

　　刘季看在眼里，坐实了心中猜想。

　　赛弗丁·卡里马塔，明明也就比小肥大了两岁，好的本事一点不会，乱七八糟的歪理和胡话倒是一箩筐。

　　刘季暗暗下定决心，要尽快将卡里马塔这位狐朋狗友尽快送走。

　　得尽快，趁儿子还没被彻底荼毒之前。

　　“别听别人胡说。”刘季语气坚决，直接否定胡言乱语。

　　在孩子眼中泛起疑惑时，他语重心长的解释道，“敌人，不只是死了才算好敌人，活着的敌人也有他们的用途。”

　　“你看，”刘季伸手指向风尘仆仆赶来的修士、修女，“你的老师们，需要改变他们的异端信仰，以此来实现教廷的期待，完成人生追求。”

　　“我们的河道、道路，需要有人清理，荒芜的田地需要人耕种，他们都会是最佳的免费劳动力。”

　　“而俘虏，他们自己也能通过这些方式，或者换成赎金，完成赎罪，赎对我们的人犯下罪。”

　　刘小肥眨巴眨巴大眼睛，思考了好一会儿，问道：“那这样他们就能赎清罪孽了吗？”

　　这是个好问题，刘季在心里肯定。

　　但就是不适合小朋友询问，哪怕是因为提前接受教育而早熟的小朋友也不适合。

　　不过，既然问了，那话就得说清楚。

　　“不能，当然不能。”

　　刘季帮儿子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衬衫领子，有条不紊的说：“车轮碾过的地方会留下车辙，受伤的心会留下伤疤，或许时间会抹去它们，但那只是表象。”

　　“发生的过去已经成为事实，无法改变，无法被彻底赎罪。”

　　“我们只能尽可能向前看，让活着的人更好的活着，这是我们的目标，也是俘虏们该偿还的内容。”

　　“我们朝着这个目标努力，而不是朝着‘清不清’努力。”

　　说到这里，刘季‘好为人师’的瘾才刚刚发作，就见儿子眼中露出欣喜，欢快的鼓起掌。

　　“我知道，我知道。”小朋友高兴得摇头晃脑。

　　“就是爸爸说的，人要专注于目标，不要因为路边的花好看，就专门跑过去摘一朵，也不要因为远处的野狗太聒噪，大老远跑过去揍一顿。”

　　“是不是，是不是？”

　　刘季笑着点点头。

　　原理上没错，但实际操作中的细节，小肥暂时还不适合知道。

　　将俘虏全部杀了，又不能学习土人做人肉生意，顶多就是埋地里肥田。与其这样，不如让他们劳动，或者换一笔赎金。

　　如果荷兰东印度公司不愿意为俘虏支付赎金，他希望的就是这种情况，正好发动一波舆论攻势，影响敌人的决心。

　　效果好的话，能影响到巴达维亚和东印度公司在各个岛屿的守军和贸易站雇员，甚至将来有可能影响欧洲。

　　而那些远在欧洲的、野心勃勃的冒险者在出海前，至少会慎重掂量，荷兰东印度公司这艘船是否靠谱。

　　基于这个目标，他还特意给赎金定了一个不算高的价码。

　　每人50两白银。

　　也就是东印度公司最普通水手，15个月或者16个月的薪水。

　　考虑到水手的雇佣合同期限，普遍在两年。

　　所以，正常来说，所有的俘虏都能付出这笔赎金。

　　当然，他们的薪资只有返回荷兰后才会下发。

　　赎金，现在只能由巴达维亚殖民政府暂代预知。

　　1155个俘虏，也就是57750两白银，折合成荷兰盾为18万盾。

　　这笔钱，对整个荷兰东印度公司来说，不值一提。

　　但刘季依稀记得，前世看到过的资料。

　　1621年-1630年之间，荷兰东印度公司亚洲区域1740万荷兰盾的庞大支出并没有带来过于夸张的利润。亚洲财务结果报表统计：收入为1830万盾，利润为90万盾。

　　需要到下个1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亚洲区域的利润才会爆发式上涨，1640万荷兰盾的支出，竟然获得了1200万盾的惊人利润。

　　而现在，因为他横插了一杠子，巴达维亚的利润只会更低。

　　付了这笔钱，相当于巴达维亚一年白干，还倒贴了一笔。

　　毫无疑问，巴达维亚绝对不会付这笔赎金。

　　所以此次舆论攻势必将成功。

　　而这些俘虏也必须在坤甸无偿服务两年，干完所有最辛苦、最危险的活，付出至少价值50两的辛劳，才能得到释放。

　　同时，俘虏没有被杀的消息传开，同样会对后续的计划产生巨大作用。

　　对巴达维亚展开进攻时，荷兰人的抵抗，至少荷兰一方的其他欧洲雇员，将不会那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