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而巨大的爆炸声,毫无征兆地从舰队前锋下方的深水中猛然响起!如同海底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冲在最前面的一艘巡洋舰“海仙女号”的船底中央,猛地向上拱起!一道粗大的、混合着火光、浓烟、钢铁碎片和浑浊海水的巨大水柱,如同喷发的火山,从船底凶猛地喷射而出,直冲云霄!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爆炸点精准地位于舰体龙骨和水线以下的要害部位!
“海仙女号”庞大的钢铁舰体,如同被巨人用重锤狠狠砸中的鸡蛋壳,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巨大金属结构扭曲断裂的恐怖声响!船体从中部被硬生生撕裂、折断!汹涌的海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巨大的破口处疯狂涌入!蒸汽管道破裂,滚烫的蒸汽混合着火光和浓烟从断裂的甲板缝隙中喷涌而出!舰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倾斜、下沉!甲板上的水兵如同下饺子般惨叫着跌落冰冷的海水,或被爆炸和蒸汽瞬间吞噬!
“水雷!是水雷!我们中埋伏了!”凄厉的警报和绝望的呼喊瞬间响彻英军舰队!整个舰队前冲的势头为之一滞!阵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
就在这英军舰队陷入短暂混乱、惊魂未定的瞬间!
杭州湾后方山坳中,五十个“雷公”炮位,同时爆发出了积蓄已久的、足以撕裂苍穹的怒吼!
轰!轰!轰!轰——!!!!
这声音,与之前的“神威大将军”炮响截然不同!它不再是沉闷的轰鸣,而是尖锐、高亢、带着金属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五十道来自九霄云外的灭世雷霆,同时劈落人间!炮口喷射出的火焰不再是橘红色,而是刺眼夺目的炽白色!巨大的炮口风暴瞬间席卷了炮位后方,卷起漫天尘土!
五十枚重达八百斤的280mm被帽穿甲弹,以超过一千五百尺每秒(约460米/秒)的恐怖初速脱膛而出!它们撕裂空气,发出足以震碎耳膜的厉啸,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和毁灭意志,如同死神的标枪,精准地射向数里之外、正处于混乱和减速状态的英军主力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达尔林普尔少将站在“复仇女神号”的舰桥上,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他看到了那从海岸后方山坳中猛然升腾起的、如同小型火山喷发般的炽白色炮口焰!那尖啸声…那恐怖的弹道…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规避!全速倒车!左满舵!左满舵——!!!”他声嘶力竭地狂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但,太迟了!
一枚带着灼热气浪和刺耳尖啸的“雷公”炮弹,如同长了眼睛般,狠狠砸在了“威灵顿公爵号”战列舰的右舷水线装甲带上方!
砰——咔嚓——轰隆!!!
震耳欲聋的三重奏!先是穿甲弹尖锐的被帽狠狠撞击在4英寸锻铁装甲上发出的沉闷巨响!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被强行撕裂、破碎的刺耳噪音!最后是内部苦味酸装药被触发引信引爆的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坚固的锻铁装甲带如同脆弱的硬纸板,被硬生生撕开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大破口!灼热的弹体碎片混合着被炸飞的装甲碎片,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剃刀,在舰体内部疯狂扫射!燃油舱被引爆!弹药库被波及!一连串更加猛烈的殉爆紧随其后!
轰!轰!轰——!!!
“威灵顿公爵号”庞大的舰体中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狠狠撕开!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烈焰和浓烟的火球从破口处喷涌而出,直冲云霄数十米高!整艘战舰剧烈地颤抖着,从中部开始向上拱起,然后伴随着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缓缓断成两截!燃烧的残骸、扭曲的钢铁、人体的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抛洒向天空和四周的海面!仅仅十几秒钟,这艘象征着大英帝国海上荣光的二级战列舰,便带着舰上数百名官兵,消失在海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翻腾着油污、残骸和尸体的漩涡!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枚“雷公”炮弹击中了“康华丽号”巡洋舰的前主炮塔!厚重的炮塔装甲在八百斤穿甲弹面前如同纸糊!炮弹贯穿而入,在炮塔内部猛烈爆炸!堆积的发射药被瞬间引爆!整个前甲板连同主炮塔被炸得支离破碎,如同被掀掉了天灵盖!燃烧的碎片和扭曲的炮管飞向天空!舰艏燃起熊熊大火,迅速下沉!
还有一艘运输船被直接命中船舯部吃水线以下!巨大的爆炸几乎将这艘毫无防护的船只拦腰炸断!船上的印度士兵如同下饺子般惨叫着跌落大海,许多人甚至来不及解开沉重的装备,便被汹涌的海水瞬间吞噬!
仅仅一轮齐射!英军舰队瞬间损失一艘主力战列舰、一艘巡洋舰、一艘运输船,以及数艘护卫舰遭受重创!海面上到处都是燃烧的残骸、漂浮的尸体、挣扎的落水者和绝望的呼救声!浓烟烈火遮蔽了半边天空!
“魔鬼!是魔鬼的武器!”幸存的英军官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打击彻底打懵了,惊恐的尖叫响彻各舰!
“雷公!是我们的雷公!”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杭州湾滩头阵地上爆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带着血泪与狂喜的怒吼!清军士兵们从掩体后探出身,挥舞着武器,看着海面上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连日来的屈辱、牺牲,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打得好!给老子继续轰!瞄准那些大个的!狠狠地轰!”多隆阿在掩体内激动得浑身发抖,挥舞着拳头嘶吼!
“雷公”炮位再次发出了怒吼!虽然射速缓慢(约15分钟一发),但每一发都精准而致命!巨大的炮弹呼啸着划过天空,不断在英军舰群中掀起死亡的风暴!
然而,英军毕竟是纵横四海的世界第一海军。最初的混乱和巨大损失后,在达尔林普尔少将近乎疯狂的咆哮和严令下,残存的舰队展现出了顽强的战斗意志和极高的战术素养。
“散开!所有舰只全速机动规避!不要停在一个地方!炮火反击!压制那些该死的岸炮!”达尔林普尔的声音已经嘶哑,眼中布满血丝,巨大的损失让他心如刀绞,但征服的欲望和军人的荣誉感压倒了一切!他必须登陆!必须用胜利洗刷耻辱!
“复仇女神号”铁甲舰展现出其作为旗舰的强悍实力。厚重的锻铁装甲(最厚处达4.5英寸)接连硬抗了两枚“雷公”炮弹的轰击!虽然装甲被砸出触目惊心的深坑,内部结构剧烈震荡,舰员死伤枕藉,多处起火,但这艘钢铁巨兽依旧顽强地漂浮着,并用其侧舷和后主炮塔的阿姆斯特朗后膛炮,向着“雷公”炮位的大致方向猛烈还击!大口径炮弹不断在炮位附近的山坡上炸开,掀起冲天的土石,给清军炮手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和干扰。
其他英舰也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边疯狂地做着蛇形机动规避致命的“雷公”炮弹,一边将所有的怒火倾泻向滩头清军的核心阵地和疑似炮位所在的山坡!炮火密度虽然不如最初,但更加精准和致命!滩头阵地上残存的土木工事在炮火中不断崩塌,士兵伤亡直线上升。
更致命的是,在舰队炮火的拼命掩护下,几艘巨大的运输船冒险靠近了相对安全(未被“雷公”重点覆盖)的滩头西侧区域!
“放登陆艇!快!所有陆战队!立刻登陆!占领滩头!建立阵地!为了女王!为了帝国!冲锋!”运输船上,英国军官挥舞着指挥刀,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噗通!噗通!噗通!
无数艘小型的划艇和稍大些的蒸汽机动驳船被从运输船舷侧放下,如同下饺子般砸入浑浊的海水中。船上,挤满了头裹红巾、肤色黝黑的锡克士兵,以及身材矮小精悍、腰挎标志性库克利弯刀的廓尔喀雇佣兵!他们脸上混杂着对未知战场的恐惧、对炮火的本能瑟缩,但在英国军官的呵斥和督战队的枪口下,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发出来的、原始而野蛮的战意!
“为了锡克!为了土地和荣誉!”一名锡克军官挥舞着战刀,用旁遮普语嘶吼着。
“廓尔喀!前进!”廓尔喀军官的吼声短促而有力。
“Go!Go!Go!冲上滩头!杀光清国人!”英国军官的英语命令尖锐刺耳。
划桨疯狂地搅动海水,蒸汽小艇喷吐着黑烟。密密麻麻的登陆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顶着滩头阵地射来的稀疏而凌乱的子弹(滩头守军被舰队炮火压制得厉害),奋力向着海岸冲去!
“红毛鬼要登陆了!火枪手!快!进入阻击阵地!别让他们站稳脚跟!”巴图鲁浑身浴血,左臂的伤口草草包扎着,依旧在阵地上来回奔跑,嘶声指挥着残存的火枪兵。
幸存的清军士兵从坍塌的工事里、从弹坑里爬出来,依托着残垣断壁,举起手中的火绳枪、燧发枪,甚至弓箭,对着越来越近的登陆艇猛烈开火!
砰!砰!砰!嗖!嗖!
子弹和箭矢呼啸着飞向海面。不断有登陆艇上的印度士兵中弹,惨叫着跌落海中,染红了一片海水。但登陆艇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英军舰队的炮火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在滩头阻击阵地上炸开,每一次爆炸都带走几名清军士兵的生命,压制着他们的火力。
终于,第一波登陆艇冲上了滩头!船艏重重地撞在松软的沙滩上!
“杀啊——!!!”
锡克和廓尔喀士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纷纷跳下齐膝深的海水,端着上了刺刀的褐贝斯步枪,或者挥舞着库克利弯刀,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冒着稀疏的弹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向着清军的滩头阵地发起了亡命的冲锋!
“上刺刀!把他们顶下去!”巴图鲁双目赤红,拔出腰刀,第一个从掩体后跃出!他身边的亲兵和残存的绿营、新军士兵,也纷纷挺起刺刀、长矛、大刀,发出决死的呐喊,迎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反冲了上去!
惨烈的白刃战,瞬间在狭长的滩头爆发!
刺刀捅入肉体的闷响!大刀砍断骨骼的脆响!弯刀撕裂喉咙的喷血声!濒死的惨嚎!愤怒的咆哮!兵器碰撞的火花!飞溅的鲜血!倒下的躯体!锡克士兵高大的身躯和悍勇,廓尔喀士兵矮小灵活的身手和致命的弯刀,清军士兵背水一战的决绝…在这片被炮火反复耕耘、遍布尸体和残骸的修罗场上,上演着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杀!
一个年轻的锡克士兵,卡扬,他第一次离开旁遮普的家乡,怀揣着对土地和财富的模糊憧憬踏上了“恒河女王号”。此刻,他端着沉重的褐贝斯步枪,刺刀上还滴着粘稠的鲜血(他刚刚捅穿了一个清军伤兵的胸膛),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跟随着前面头裹红巾的同伴,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上一个由沙袋和尸体垒成的矮坡。硝烟呛得他睁不开眼,脚下黏腻的触感不知是血还是泥浆。
突然!矮坡后方,一个浑身浴血、半边脸都被烧伤的清军老兵猛地站了起来!他手中没有火枪,只有一把缺口卷刃的鬼头大刀!老兵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如同受伤的独狼,迎着卡扬惊恐的目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大刀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同归于尽的决绝,当头劈下!
卡扬下意识地举枪格挡!
咔嚓!
沉重的鬼头大刀硬生生劈断了褐贝斯的木质枪托!刀势不减,狠狠劈入了卡扬的左肩!锁骨碎裂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卡扬!他惨叫着向后跌倒,滚下矮坡,视野被喷涌的鲜血和剧痛模糊,最后看到的,是那清军老兵被后面冲上来的廓尔喀士兵用库克利弯刀割开了喉咙,血如泉涌的画面…冰冷的咸腥海水涌入口鼻…
滩头西侧,越来越多的登陆艇靠岸,越来越多的英印联军士兵涌上滩头。尽管清军士兵拼死抵抗,白刃战打得异常惨烈,但兵力、装备和士气的巨大差距,还是让战线在不断地被压缩、被突破。
一处由几辆损毁的炮车和沙袋勉强构筑的环形工事,成了清军最后的抵抗核心。巴图鲁带着几十名伤痕累累的士兵,依托着残骸,用火枪、弓箭、石块甚至牙齿,疯狂地阻击着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敌人。工事周围,层层叠叠堆积着双方士兵的尸体。
“大人!顶不住了!撤吧!”一个亲兵满脸是血,带着哭腔喊道。
“撤?往哪撤?后面就是杭州城!就是大清的腹地!”巴图鲁一刀劈翻一个试图翻越障碍的廓尔喀兵,自己也因为牵动左臂伤口而踉跄了一下,他嘶声吼道,“顶住!给老子顶住!炮火马上就来支援了!”他心中其实也没底,舰队炮火和“雷公”都在压制海上的英舰,滩头的支援火力极其有限。
就在这时,一阵密集的、不同于燧发枪的清脆枪声从侧后方响起!噗噗噗!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锡克士兵如同被重锤击中,身上爆开数朵血花,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
“新军!是新军的快枪队!援兵来了!”工事里的清军士兵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只见一支约两百人的新军生力军,在苏和泰的亲自率领下,沿着一条隐蔽的交通壕,如同猛虎下山般冲了过来!他们装备着清一色的仿恩菲尔德后膛快枪,三人一组,交替射击,火力精准而迅猛!瞬间就将围攻工事的英印联军打懵了,攻势为之一滞!
“巴图鲁!带人撤下来!重组防线!这里交给我!”苏和泰冲到工事前,快枪一个精准的点射,将一个挥舞弯刀的廓尔喀军官爆头,对着工事内吼道。
巴图鲁看着苏和泰和他身后生龙活虎、装备精良的新军士兵,心中一热,知道真正的反击力量到了!“谢苏大人!弟兄们,交替掩护,撤!”
在苏和泰新军快枪队的火力掩护下,巴图鲁带着残存的士兵,艰难地从即将被攻破的工事中撤出,退向后方第二道预设的、更坚固的防线。
英印联军的士兵们,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终于在这片狭长的滩头上,夺取并勉强巩固了一块大约数百米纵深的登陆场。士兵们如同虚脱般瘫倒在满是血污和弹坑的沙滩上,或者依托着抢筑的简易沙袋工事,喘息着,包扎着伤口。后续的兵员和物资,正通过源源不断的登陆艇,送上这片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滩头阵地。一面残破的米字旗,被一名英军少尉艰难地插在了最高的一处沙包上,在海风的吹拂下,无力地飘动着。
远处海面上,英军舰队与清军“雷公”炮群的炮战仍在持续,但频率和强度都明显降低。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英军损失了数艘主力舰,清军也有近十门“雷公”炮位被英舰的精准炮火摧毁。
多隆阿站在核心阵地一处相对完好的瞭望点,举着沾满血污的望远镜,扫视着那片被联军占据的滩头,看着那面刺眼的米字旗,又望向运河入海口的方向。海风卷来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硝烟味,他布满皱纹和烟尘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淀到极致的冰冷和凝重。他缓缓放下望远镜,抬手抹去眼角被硝烟熏出的血泪混合物,那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拂去的不是污迹,而是某种沉重的负担。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却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个军官的耳中,“加固二线工事,救治伤员,补充弹药。告诉炮营,给老子把剩下的‘雷公’擦亮膛线,备足弹药!红毛鬼以为占了个滩头就赢了?呵…”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鹰隼般再次投向那片飘着米字旗的滩头,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也充满嘲讽的弧度:
“这才哪到哪?好戏…才刚刚开场!”他微微侧过身,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运河入海口方向那看似平静的水域,那里,三艘裹着朽木伪装的钢铁巨兽,正蛰伏在迷雾深处,沉默地等待着最终出鞘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