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茶粤斋的一则消息传遍大吉镇,引得镇民们议论纷纷,尤其是常来听曲的熟客,更是满脸震惊——头牌歌姬洛芷嫣惨死在房中,死状惨烈至极。
屋内血迹斑斑,她的头颅不翼而飞,颅腔喷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张床榻。
东家胡仁德得知消息后,当场哭倒在地,悲痛欲绝。
经此一事,“飞头妖怪”的传闻在镇民心中愈发根深蒂固,却无人知晓,死去的洛芷嫣正是他们惧怕的飞头妖。
袁无邪一行人本应早日启程前往茅山,却因大吉镇的命案耽误了近一周。
为赶行程,他们决定走水路——这比陆路能节省一半月。
几人来到大吉镇的黑角码头,只见码头上人声鼎沸,满载货物的漕运船陆续靠岸,搬运工人光着膀子,埋头穿梭在栈桥上,汗水顺着黝黑的脊背滑落。
“客官,上我的船!我划船稳当,保准一路顺畅!”
“我们船大,能歇脚,还能烧热水!”
船夫们见有生意上门,纷纷围上来推销,说得天花乱坠。
“大哥,选哪艘?”欧弛望着眼前的船只,有些眼花缭乱。
袁无邪目光扫过码头,最终落在角落里一艘不起眼的木船上。
甲板上坐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不像其他船夫那般殷勤吆喝。
乘船得找经验丰富的老手,真遇上个风浪,也能从容应对。他快步走上前,问道:“船工,走水路吗?”
老者抬眼一笑,烟圈从嘴角溢出:“走。”
“去茅山境内,最快要几天?”
“顺水的话五天能到,走陆路可得十天半月。”老者道。
“好,我们就乘你的船。”袁无邪转头对同伴道,“都上船吧。”
“二娃子,有客人了,收拾下!”老者朝船舱喊了一声。
舱内立刻传出一道清脆的应答:“知道了爹!”
“客官打算何时动身?”老者问道。
“下午就走。”
约定好时间,几人返回客栈收拾行李,简单吃了午饭,便准时回到码头。
登船后,老者递来几炷香,恭敬地说:“各位客官,麻烦给河神上柱香,求个一路平安。”
几人接过香,在甲板上对天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
老者自己也毕恭毕敬地上了香,嘴里念念有词,这是他每次出船必做的仪式。
起锚开船,老者的儿子蒋二娃奋力划动船桨,木船缓缓驶离黑角码头。
随着码头渐渐淡出视野,广袤的江面展现在眼前,往来船只交错而过,江风拂面,带着湿润的水汽。
江水碧波荡漾,偶尔能看见鱼儿跃出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
连日奔波让众人疲惫不堪,白昼几人进船舱没多久便睡着了。
袁无邪在舱内待得烦闷,走到甲板上,凭栏望着前方的江面,眉头仍微微蹙着——昨夜落头氏的惨状,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客官似有心事?”老者见他神色凝重,主动搭话。
袁无邪迟疑片刻,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些琐事。”
“老朽姓蒋,单名一个帮字。”老者自我介绍道,“船尾那是我大儿子二娃,我们蒋家三代都靠开船讨生活,虽说清苦,倒也自在。”
他打量着袁无邪腰间宝剑,笑道,“看客官打扮,不像是做生意的客商,倒像是江湖上的侠客。”
袁无邪莞尔:“算不上侠客,只是四处游历罢了。”
“客官要是不嫌弃,老朽给你唱段船歌?”
“好,有劳蒋老。”
蒋帮清了清嗓子,浑厚的歌声在江面上响起:“绣帘前,美人睡,庭前猧子频频吠。雅奴白,玉郎至,扶下骅骝沉醉。出屏帏,整云髻,莺啼湿尽相思泪。共别人好,说我不是,得莫辜天负地。”
歌声苍凉悠扬,伴着江风传入耳中,袁无邪心中的郁结竟渐渐舒缓,静静伫立在甲板上聆听着。
木船劈波斩浪,船头破开碧波,激起层层银白浪花,顺着船舷滑落,在船尾留下一条闪光的水带,延伸至远处江面,与夕阳交相辉映。
夕阳西沉,金色余晖洒满江面,温暖而惬意。
白昼几人陆续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欣赏江景。
蒋帮将船锚抛入水中,固定好船身:“到饭点了,二娃,去弄条鱼来。”
蒋二娃应声脱掉外套,露出结实的臂膀,抄起甲板上的鱼叉,“扑通”一声扎入水中。蒋帮则在一旁生火烧水,铁锅架在炭炉上,很快便冒出热气。
没过多久,蒋二娃从水中探出头,鱼叉上叉着一条鲜活的大鲤鱼,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将鱼扔到甲板上。
蒋帮熟练地处理好鲤鱼,切块放入砂锅,又添了些姜片去腥。
船上备有腊肉和干粮,不多时,一锅奶白的鱼汤便炖好了,鲜香四溢。
众人围坐在一起,就着干粮喝鱼汤,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全身。
“这鱼汤太鲜了!”白昼连喝两碗,赞不绝口。
蒋帮抽着旱烟,笑道:“常年在船上,也就这点口福,一锅鱼汤、一块腊肉,就能对付一顿。”
吃过晚饭,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江面上仅剩下船头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着水波。江风渐冷,吹得人瑟瑟发抖。
“快进舱吧,夜里江面风大,小心着凉。”蒋帮催促道。
“大家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赶路。”袁无邪吩咐道。
众人各自回舱,很快便进入梦乡。
深夜的江面格外安静,只有风声和水流声交织,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打破沉寂。
不知何时,江面上起了一层白雾,如潮水般迅速蔓延,顷刻间便将木船吞没。
远处水面突然泛起诡异的蓝光,仿佛有蓝色荧光染透了江水,透着说不出的阴冷。
“轰隆——”
剧烈的摇晃突然传来,舱内众人猛地惊醒。
“怎么回事?船怎么晃得这么厉害?”耿震阳揉着眼睛,疑惑地问。
蒋帮急忙点燃烛台,掀开舱帘冲出去查看。
当看清外面的景象,他瞬间僵在原地,脸色惨白——雾中竟浮现出一艘破烂不堪的军舰,甲板上站满了手持刀枪的官兵,个个面色青灰,毫无生气。
军舰浩浩荡荡地朝木船驶来,气势骇人。
“糟了!是阴兵借道!”蒋帮心头一紧,这是江上最凶险的景象。据说阴兵借道之地,曾是古战场,战死的士兵阴魂不散,聚在此处。若是冲撞了他们,定会被夺魂索命。
他跌跌撞撞地冲回船舱,声音发颤:“快!都蒙头躺下,千万别出声!”
“蒋老,出什么事了?”白昼见他神色慌张,连忙追问。
“别问了!照做就是!”蒋帮急得直跺脚。
袁无邪心中不安,悄悄推开舱窗朝外望去,瞳孔骤然收缩:“真的是阴兵借道!”
“什么?!”白昼几人闻言,如遭雷击。耿震阳脸色一变,“大哥,阴兵借道九死一生啊!一旦被盯上,我们都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