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说到玄纶愿去采薇家里为焕言说情,无奈焕言无明业火蹿得三丈多高,忿而耻其不能。玄纶看焕言正在气头上,自忖多说无益,因而也不强辩,带着潇潇与文若转身便走。如今时入夏令,到了亥时外面还热得燥人。潇潇道:“公子,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玄纶怅然道:“我既然应了焕言要为他说情,就必须认认真真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法子来。你带着文若先回去罢,我再去池塘边上坐坐。”潇潇道:“现在水草里都开始长蚊子了,这会子坐在那里恐怕要消受些‘血光之灾’。”玄纶笑道:“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你还有心思和我说笑话。你们依我的话先回去,其他我自有主张。”潇潇见玄纶主意已定,只好带着文若先回去了。
且说玄纶一人慢慢踱到池塘边,拣了一块石头坐下,闭着双眼细细思量起来。甫才坐下,只觉得一群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一会儿叮在膀子上,一会儿叮在脖子上,挥之即去,旋儿又来,弄得心里好不烦躁。玄纶叹道:“小小蚊蝇侵扰,恰如千思万虑,使我欲罢不能。”忽然树丛里模模糊糊探出一个人影,玄纶叫道:“焕言兄,请过来叙话。”少顷那人影走到面前,果然是焕言。焕言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来污我清净之地。”玄纶笑道:“焕言兄何必大动肝火,且静坐听我一言。”焕言冷笑道:“看你能说出甚么好鸟来。”玄纶道:“焕言兄可知我之故事?”焕言道:“宵小之辈,闻所未闻。”玄纶笑道:“可愿闻之?”焕言道:“你姑且说之,我姑且信之。”玄纶道:“既如此,小子便冒昧有污贵耳了。”玄纶心中早有算计,正是:
不怕你不信,就怕你不听。
玄纶清了清嗓子说道:“从前我在江南的时候,就似你一样,与邻家的一位小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只恨我贪恋功名,不肯早日成亲,如今出外云游许久,不知归期何日,终不成老让他待字闺中,因此这一段姻缘算是断了。而后在九江遇见了一位小姐,可惜他已是旁人外宅。他恨此生不能与我共度,于是投江而死。后来在长安,我又遇见了那位小姐的姐姐,我不合一时冲动犯下大错陷入囹圄,白白让这位小姐为了救我负屈而死。”玄纶这段话说得云淡风轻,毫不动容,焕言怒目斥道:“玄纶,你诋毁我也就罢了,何苦跟这几个女儿家过不去?一女失情,二女丧生,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如此无情无义的负心汉,真真叫我看错了你!”
玄纶凭风起立,沉吟久之,怅然叹道:“我以前总以为我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侍君以忠,交友以信,对心爱之女子莫不照顾周全,体贴入微。今日思之,往日种种恩情竟都敌不过世态炎凉,时光荏苒,说什么前世姻缘,鸳鸯谱注,江山美人不可两全,这一根红线根本经不起俗世来回牵扯。我原是想对一个人好,结果却反而害了他,待之弥好,害之弥深,今日思之更是悔之无及,恐怕今后我势难再对女子用情更深。而今日我见你对采薇如此倾心,我是真心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若你二人事谐,当正可快慰衷肠,纾解夙愿了。”焕言点头道:“你肯与我说这一段故事,想你必不是诚心欺我,只是你心里可有主意了?”玄纶站起身,叉着手左右踱了几个来回道:“我有上中下三计,但不知可与不可。”焕言连忙问道:“计将安出?”
玄纶道:“公子要先听哪一计?”焕言道:“当然是先听上计。”玄纶道:“公子回家与父母如实道来,小生愿为上门作伐。公子与采薇郎才女貌,双方家里门当户对,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岂不风光。”焕言连连摆手道:“此事万万不可,家父最是反对十六七岁就成婚的,既看不起这样的男子,也看不起这样的女子,我与采薇之事本就瞒着父母,若是叫他们知道,本来或许两三年后可以成婚的,现在一说,恐怕以后也不能了。”玄纶道:“不如再耐性等两三年。”焕言道:“采薇是个烈性女子,我怕他在房里会作出傻事来,所以切切等不得,请问中计如何?”玄纶道:“所谓中计,便是你我二人去采薇家道明实情,求他父母念在公子与采薇情深意笃的份上网开一面,许你二人私下交往直至成婚。”焕言点头道:“这是唯一权宜可行之计,只怕难上加难,敢问下计又当如何呢?”玄纶叹道:“这下下之计,唯有私奔一途了。”焕言道:“这却如何使得!”玄纶道:“此乃末路穷途之计,只求万望不要到这一步田地。”
当日二人计较已定,约好第二日清晨同去采薇家中说明原委,这一夜两人在榻上都头不安枕,辗转反侧。翌日清早,二人按约池塘边会面。玄纶问焕言道:“说辞多想好了么?”焕言摇头道:“我这一夜左思右想,这样说有这一点的不好,那样说又有那一点的不好,真不知该怎么讲才好。”玄纶道:“我也心神不宁,不知如何是好。不如到时候凭着当时场面有感而发,反比昨夜陈辞更能感人。”焕言道:“只怕是事到临头,一句话也说不得了。”玄纶道:“你我先在此定一定神,少顷进去了不要心慌,我会趁便在一旁提醒你。”焕言点头称是。
诸君知道,十四五岁的男女之间互诉爱慕之情本就是极其扭捏支吾的,若是欲向长辈说起这无名无份之事,更是谈情色变,难以启齿。其因有三,一则是郑重其事地说了件不上台面的话,二则是此事说来竟是恳请长辈纵容不得纵容之事,三则是年长一辈压死人,还没开口就先自怯三分。俗话说得好,“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就算详详细细备了长篇大论在腹,演练数次,众目睽睽之下,登时就被吓得一干二净。诸君且看玄纶与焕言如何上门求情。
再说二人走进屋内,恰好采薇的父亲清早出门去了,只有夫人一人坐在屋内。二人上前施礼道:“夫人安好。”夫人见是焕言,便打起了十二分注意,微微点了点头笑道:“托福托福,不知二位公子此来有何要事?”玄纶道:“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二人此来特为焕言与令爱之事。”夫人对焕言冷笑道:“原来今日你请了一位说客来,我倒要好好领教领教。”玄纶道:“夫人言重了,我不过是陪着他来罢了。”夫人对焕言道:“既然如此,敢问公子有何见教?”焕言向夫人深深一拜,说道:“夫人在上,小生的确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焕言定了定睛不卑不亢地说道:“既然小生与令爱之事夫人已然知晓,小生亦不敢隐瞒,一切都如实禀告夫人。小生与采薇自四五岁上就认识了,那时我二人都还是浑浑噩噩的总角小儿。耳鬓厮磨之间,小生便对采薇情愫暗生,爱心初结,立志一生一世只倾慕于他一人。而后十数年俯仰,小生莫不在暗处时时看护惦记着他。只要他得了一点欢心,我就快活得不得了,哪怕他受了一点委屈,我就要难过好几日。我常在夫人门前晃悠,就为了能偶尔看他一眼。做些疯疯傻傻的事,就为了能逗他和我多说一句话。”夫人听了不禁点头微笑。正是:
风来云海能行雨,话到情深便感人。
说到此处,焕言脸上已经涨得通红,因而长长叹了一口气,旋即接着说道:“小生虽然现在一无所有,然而自负满腹诗书,一身正气,决计不是不求上进,荒淫颓唐之人。本乡无官无吏,要求飞黄腾达恐是不能,然而自立于地方,亦不是难为之举。”夫人莞尔“嗯”了一声,焕言又道:“夫人明鉴,小生与令爱虽是情投意合,但我二人都是知书明礼之人,虽有采兰赠药,粉帕遗香之事,却无窃玉偷香,钻穴逾墙之实。莫说小姐不肯,就是小生也断然不敢做此伤天害理之事。小生所言字字属实,若有半句虚假,教我立死于横刀乱剑之下。”
说完这一句,焕言连眼圈都红了,玄纶听了都忍不住要掉下泪来。焕言倏地掀衣跪下,对夫人扣头道:“前日私会本是非礼,小生亦知罪无可避,斗胆请夫人责罚。然而此事均系小生引诱采薇所为,请夫人宽宥令爱之罪。至于小生是否真乃始乱终弃之人,敢请夫人拭目以待,待令爱当嫁之年,小生重来提亲,那时再请夫人量情定夺。”这一席话说得夫人悄焉动容,连连说道:“公子请起,我不过是把他关在房里反省一下,其实你们小辈之事我等本不该多问,凭你们去爱去恨,但是礼数相关又不能不管,公子切勿多心。我看公子对小女确是真心诚意,将来他不嫁你又嫁给哪个?昨日他在房里哭哭啼啼闹了一宿,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我真怕他寻出什么短见来,就请二位去房里看看他罢。”玄纶今日未开一言,却见焕言说得声泪俱下,感人肺腑,转而思及自己失之交臂者再三,方悟“缘不由人而由天,分不由天而由人”,可惜自己有缘无分,将“缘分”二字都付诸天命,不禁伤感叹息不已。诗云:
谁人遗下玉钗头,上有鸳鸯双凤钩。
今日拊膺芳草岸,当年留步落花洲。
可怜鸿雁高天过,不见池鱼浅水游。
何我一痴竟如此,回肠十载乃及愁。
且说二人正欲动身,不防外面走进一人大喝一声“且慢!”细看来者正是采薇之父,恰似“躲了雷公,遇了霹雳”,二人心中连连叫苦。老爷是乡中出了名的鸿儒,真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三教九流无所不晓,长于经史,精于考据,然而生性食古不化,愚忠书本,乡人皆戏称之为“著脚书橱”,但只是私底下叫着好笑,不敢当面奉承。晋有傅迪为书麓,南齐有陆澄为书橱,南唐有彭利用为书袋,宋有赵元考为书楼,都是笑骂读书人迂腐穷酸,不知变通,日日端着空架子坐吃无用。后人有《临江仙》词戏谑之,词云:
文士相轻多可笑,纷纷凫噪鸡啼。
开言先要折腰低,
一躬犹未起,白日已偏西。
皓首犹然争句读,家贫四壁无奇。
才思应是涌泉时,
愁肠不解语,更速腹中饥。
闲话少叙,话说采薇之父日前已然与夫人商量过此事,当时二人都认定女儿采薇所托非人,立意不肯叫他与焕言成亲。今日夫人虽然已被焕言一番话说动,而老爷却不知前因,只听夫人囫囵说了一句“二位去房里看看他罢”。老爷不听则已,一听便气上心头,他一是气夫人私行方便,二是气夫人出尔反尔,三是要正自己家主之位,故而作色。夫人见老爷发怒,横着鼻子拉着脸,自己只好一言不发转到后面去了。老爷虽然面上无光,却故作镇定,一挥袖子在太师椅上坐下,笑道:“二位公子不忙走,请先宽心坐下。”玄纶与焕言虽是心急,却也只好乖乖坐下。老爷又道:“我久不与乡中清俊谈论经史,今日乘便,正好领教后辈学风。”玄纶最怕谈论什么儒学理学,焕言更是望眼欲穿,心急如焚,因而此时都是如坐针毡。正是:
时来风送滕王阁,运去雷轰荐福碑。
老爷道:“《礼记》中说‘男女有别而后夫妇有义’,请问该作何解?”焕言不假思索答道:“男为男,女为女,男女之间自应恪守礼法,不可为非礼之事。”焕言的话将将出口,便知这是老爷给二人下的圈套,心中叫苦不迭。老爷摊着两手斥道:“公子既是明礼之人,就不该毫不避讳,孤男寡女僻处一隅,成何体统。”焕言笑道:“先生此言差矣,《诗》云‘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是故男女共游与野,未必便有苟合之事,反而可歌可咏,自古便有佳话流传至今。这‘男女有别’四个字本指越礼而行事,非是说男女不可相见,不可独处,否则尼山之后,哪有孔丘!”老爷一拍桌子,怒目骂道:“竖子焉敢直呼圣人名讳!”玄纶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忙拉住焕言向老先生拱一拱手笑道:“请先生念在焕言年纪尚小,说话不知轻重,万望海涵则个。”老爷见玄纶求情,便就坡下驴,说道:“后辈轻狂,说话必须三思而后行。”焕言心里暗暗骂道:“再,斯可矣!”
老爷停了停又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字谜,你们两个来猜一猜,听好我的谜面是:君子不器,又何下争于二黄口孺子。二位公子天资颖慧,可能猜着老夫所打之字?”焕言心想道:你欲借此羞辱我,我也来羞辱你一番。我偏不明直说是一个“哭”字,好叫你小觑了我。因说道:“既然先生有雅兴,那晚辈也来说个字谜,谜底就是这一个字,请先生赐教:后宫颠倒,先生还须费心大一点。”这明明是说刚才夫人敢怒不敢言,愤恨而去,采薇又与他闹翻了,不是“后宫颠倒”是什么?这一句话戳在老爷脸上,绷得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大为窘促。玄纶见势不妙,急忙解围道:“焕言不过开个玩笑,请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原情宽宥。”
老爷道:“你不必为他说情,我还有最后一副对子,对上来就随你们这班不肖子胡闹去,我什么也不问了,对不上来你们二位就轻便罢。”焕言道:“晚辈恭请先生上联。”老爷摸着长须念道:“丑奴儿薄幸,百媚娘疏影,碧窗梦一落索矣。”焕言半晌对不出,老爷面露欣喜之色,玄纶愤而上前说道:“我二人一忍再忍,而老先生却苦苦相逼,晚辈只能不顾上下之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先生请听我下联:白头翁陈皮,山慈姑木耳,老鹳嘴两面针乎?”老爷一听登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你二人给我滚出门去,今生今世不许再踏入我家一步。小女就是一生不嫁,也不许他嫁给你们这等不学无术,寡廉鲜耻之人!”正是: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出得门来,玄纶对焕言说道:“我岂不知田丰袁绍之事,然而老爷欺人太甚,我想公子有此岳父,家中必不太平,如今唯有出此下策,不知公子之意如何?”焕言踌躇不语,玄纶好言劝道:“而今父母是一边,采薇是另一边,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如何取舍公子自己可要想明白。”焕言道:“你且容我一日,明日必有定论。”当下二人分手,焕言一径去了后山中思量此事。常言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且看四月山中风物如何。《离亭燕》词云:
随处春芳暂歇,缤纷落英如雪。
渌水流红过白石,耳语青苔呜咽。
极目荻花洲,碧草蔼然堪悦。
残暑未消余热,又见一弯新月。
恼怨枯蝉藏深处,聒噪天光犹烈。
浣女踏歌回,应载满川荷叶。
自古风景不殊,而观之者异,故有别一样的心境。焕言是至孝之人,深感“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如今要他抛父弃母,离家远遁,自然千丝万缕萦绕心头,啪啪地掉下泪来。然而少年之人多只顾眼前欢乐,却把椿萱之恩思量来日再报,就如同玄纶当日出门时一样情形。焕言揽过一枝芦苇,两手来回弯折,心中思量:我先带采薇出去两三年,到时候木已成舟,两家都不好再说什么,彼时归来奉养父母,岂不美哉?焕言当下主意已定,便绞断芦苇,把此意告知玄纶。玄纶叹道:“吾兄之意虽决,更要采薇应允才可,然而这却难上加难。”
焕言叹道:“要他一个女儿家做此文君夜奔之事,确是难为他了。然而事已至此,只索听天由命了。”玄纶道:“公子勿忧,此事虽难,但未必没有一点转圜之地。”焕言道:“还请玄纶教我。”玄纶道:“你我皆不能面见采薇,只能倩一中人前去说明原委,焕言兄以为如何?”焕言道:“此事必托殉香然后可也。”玄纶笑着摇头道:“殉香乃循规蹈矩之人,沉稳有余而进取不足,你若托他,事必不谐,我看此事唯有一人可挽。”焕言道:“何人?”玄纶道:“诗瑶。”焕言皱眉道:“诗瑶轻快爽朗,恐怕做这慎重严肃之事不甚稳当,未必能劝得动采薇。”玄纶笑道:“非也非也,诗瑶虽快人快语,然轻重缓急自是心中有数。你要殉香去怂恿采薇私奔,只怕比登天还难,说不定他先把此事揭发出来,弄到难以收拾的地步。诗瑶性情乐观旷达,这红拂绿绮之事,我看必定是要落在他身上。”焕言道:“既如此,那只好姑且一试了。”
玄纶别了焕言便去见诗瑶,恰好诗瑶不在家里,父母说是去后山中看赏荷花了,玄纶又急急往后山中来。玄纶远远望见诗瑶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因跑过去说道:“找了你半日,原来在这里受用。”诗瑶笑道:“我本是约了咏荷同来的,他偏巧有事不得空,我正嫌一个人闷得慌。你凑巧来了,正好陪着我念念诗,对对对子。”玄纶笑道:“我的好姑娘,我找你可是有正经事的。”诗瑶笑道:“此情此景,我们只谈风月,不谈正事罢。”玄纶道:“我果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诗瑶叹道:“好好好,真是煞风景,瞧把你给急得,有什么事情你快说罢。”
玄纶便把文若撞见焕言与采薇幽会,采薇被父母关在家中,自己与焕言上门求情未果之事细细说了一遍,诗瑶听罢皱眉道:“这个‘著脚书橱’,就是这样认死理,真是气煞我也。”玄纶道:“我此来正是想托你去办一件大事。”诗瑶道:“有何用到小妹之处,公子不妨直说。”玄纶道:“我欲求妹妹去见采薇,备说其中因由,然后……”诗瑶道:“别吞吞吐吐的,快说然后怎的?”玄纶道:“劝其与焕言远走高飞。”诗瑶讶然道:“公子莫不是说笑?数百年间,这茫茫大漠只有一二人出境,至今都没有消息送回来,你这不是明摆着叫他们去送死么?”玄纶道:“我既出此计,必然胸有成竹。我来到此处之后,便算定路程画下了此处山川地理,由此向东北而行,不一日便到敦煌。如今万事俱备,只有采薇还是笼中之鸟,请妹妹先与他说定主意,我等再设法解救。”诗瑶道:“采薇与我是表姐妹,我去见他,姨娘料无不允之理,只是能否说得动他,我却连一分把握也没有。”玄纶道:“‘尽人事,听天命’,这回也只能看他们俩的造化了。”诗瑶道:“夜长梦多,我今晚就去。”玄纶深深一揖道:“有劳了。”正是:
淑人且作疯人语,死马权当活马医。
今日夕阳已斜,话说至此散场。毕竟诗瑶此去能否说动采薇,且听小子明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