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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仙人灵药返忠魂 公子听谣驱绝境

枕石旧梦 太平小物 6824 2024-11-14 07:59

  昨日说到玄纶带着大队人马赶到敦煌,突厥大军已解围而去,时在腊月二十七日晚。玄纶与千鹤在府衙见到敦煌太守,却不见定国,于是千鹤便问定国身在何处,太守支吾道:“定国将军,他……他……”千鹤急不过,说道:“你快说,定国现在何处?”太守叹道:“将军以身许国,实为我辈楷模!”此语一出,堂上登时鸦雀无声,连窗外落雪声都听得到。二人本来一团欢喜,听罢太守之语,只觉头重脚轻,栽倒下来,潇潇与秋蝉赶忙上前扶住。正是:

  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一桶冰雪水。

  玄纶犹自坐在椅子上啜泣不已,千鹤却早已面色苍白,人事不省,被秋蝉搀扶着去后面客房中歇息了。下面几个军头见玄纶泪如雨下,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潇潇怕玄纶悲伤过度,在一旁劝解道:“俗话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大丈夫效命疆场,马革裹尸而还,也不枉了他一世英名,公子不必过于伤心。”玄纶掩涕道:“昔日结拜之时,我与大哥誓同生死,如今大哥已亡,我又岂能独自偷生?”说着,便要向堂前的柱子上撞去,潇潇与太守连忙抱住。太守叹道:“公子何必要自寻短见,如今国家正用人之际,将军在天有灵,定想公子留此有用之身为国效力,还望公子节哀顺变,切莫再行此事。将军遗体现在后堂,请公子前往吊唁。”玄纶便吩咐潇潇扶自己进后堂去,一见定国躺在灵床上,便推开潇潇,扑上去捶胸顿足,大哭不已,满堂宾主皆为之动容。太守叹道:“吾观乎今世四十载,从未见此兄弟之情,玄纶此真丈夫也!”六指雀此时亦悲恸难掩,伏在玄纶身旁痛哭流涕。

  俗话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若伯牙之有钟子期,左伯桃之有羊角哀,管仲之有鲍叔牙,荆轲之有高渐离,可谓死而无憾矣。诸君生于当世,定知当世之事。而今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真个是“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你若发达之时,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当不可胜计,如野鸭聒噪纷纷然,待你落魄之时,落井下石当面不识者亦比比皆是,如霜雪严酷凛凛然。宴饮欢娱,琴瑟交鸣,呼朋唤友之间,却只敢吐七分真言,只怕日后交恶之后落人把柄,为害自身。呜呼!既无推心置腹之语,哪来同甘共苦之人。惜哉,同道之义之不传者久矣!小子孑然而居,恣情所愿,唯日日与诗书为伴,吐纳无拘,欢心畅颜,不汲汲与富贵,不碌碌与功名。说书之所得聊敷薪釜之薄资,也落得一身逍遥快活,无欲无求。诸君若有林野之志者,何妨与小子把臂同游,纵览山水之趣,抒怀古今之思,快此天年者哉!诗云:

  陋室空虚斑竹瘦,桐阴梅影掩衣袖。

  孤标傲世人难尚,退与群芳成故旧。

  话休繁絮。玄纶对六指雀道:“我与定国情同手足,誓同生死,你却为何……”六指雀哭道:“公子休要以我不义之人,小人虽以偷盗为生,却不是下不及情的禽兽。自跟随定国以来,他待我如自家兄弟一般,先救我出囹圄之中,又脱秋蝉乐籍之外,此乃重生再造之恩,小人没齿难忘。如今落这一滴两滴眼泪,公子以为我竟是虚情假意么?”玄纶道:“想不到你如此重情重义,可惜当日结拜未曾与你盟誓。不如我二人今日在大哥面前义结金兰,你意下如何?”六指雀道:“公子抬爱,无有不从。”玄纶叫道:“拿三坛好酒来。”太守忙命人取酒来,玄纶与六指雀各饮一坛,又把一坛洒在定国的灵床前面。立誓已毕,玄纶道:“二哥,你与嫂嫂相逢不易,你且去后面看望他过,今夜我想一人为大哥守灵。”六指雀心中也甚为想念秋蝉,便起身入后堂去了,其余人等也随之散了,只留潇潇一人陪伴玄纶。

  六指雀到后堂见了秋蝉,秋蝉起身便扑在六指雀怀着哭诉道:“我这几夜噩梦连连,都以为今生见你不着了。”六指雀潸然流泪道:“娘子休说这等傻话,你把衣服首饰都拿来作了赎身之费,我又要攒钱给你置行头哩。”秋蝉听了破涕为笑道:“瞧你这点出息,我就穿不得粗布么!”六指雀轻声说道:“莫要把姑娘吵醒了,我们去厢房里说话罢。”秋蝉看床上千鹤仍在昏睡,便掩了门随六指雀到厢房里说话。二人新婚小别,自是一番旖旎缠绵,无需细表。

  玄纶与潇潇在堂上守到半夜,忽然一阵风来吹灭了堂前火烛。外面月色洁白,映着皑皑白雪更显清丽。旋儿门口有一女子凤冠霞帔而来,看着像是一位诰命夫人的摸样。潇潇以为此蛮荒之地定有鬼魅,玄纶倒是分毫不怕,起身信步上前问道:“敢问夫人是谁家官眷,何事来此?”夫人道:“我乃甘肃总督亡妻,此来特有一事相告。”玄纶欠身施礼道:“小生不知夫人驾到,有失迎迓,敢问夫人何事赐教?”夫人道:“公子果然气度非凡,怪道漪纹有心于你。我曾教他送公子灵药一丸,公子贵人多忘,毕竟还记得否?”玄纶惊道:“小生愚钝,若非夫人提起,竟忘了还有这一件事。”夫人道:“定国命不该绝,今日特来相告。”玄纶即转悲为喜道:“多谢夫人。水月与漪纹既在夫人身边,夫人想必也是仙境中人无疑了。”夫人道:“王母封我为瑶池掌院,水月与漪纹为左右护花仙子。另有一事说与公子知道,我一家三口相会之期且近,公子不必强为挽留,并教定国节哀顺变,日后他建功立业,鹏程万里,仙名远在我夫妇之上。”玄纶再欲问时,夫人已随风而逝,堂前红烛复燃,方才场景恍如一梦。玄纶幡然梦回,忽见庭前一只白鹤长鸣而去,玄纶喟然叹道:“千鹤休矣!”诗云:

  江表无波知雨霁,淮南一叶感秋殇。

  海棠花谢人将老,弦既不调士已亡。

  玄纶与潇潇火速奔往千鹤的住房,推门一看吃惊不小。梁上三尺白绫高悬,千鹤一点幽魂已赴灵山而去。玄纶与潇潇赶忙把千鹤从缳中放下,玄纶用手一探,千鹤鼻息全无,玄纶叹道:“哎,可惜世上又少了一位贞烈的女子。”潇潇道:“既然夫人来报,便是天数如此,公子不必伤心。”玄纶点头道:“忠义之人天不予寿,恐怕甘肃总督也是在劫难逃啊。”这边二人早将隔壁的六指雀与秋蝉惊起,二人见状,讶然不已。秋蝉垂泪道:“都怪我看管不严,教姑娘寻了短见。”潇潇道:“古语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非是人力可定。天道大公,如此安排自有道理,我等只好安守天命吧。”玄纶对六指雀道:“你二人速去唤醒府中下人,为千鹤安排后事,我与潇潇还有要事要办。”说罢,拉起潇潇便向堂前跑去。

  原来这一粒仙丹玄纶一直缝在贴身的衣带里小心收藏,想不到竟应在今日。玄纶撕裂衣带,取出丹药,喂定国和水服下。少时,定国面色渐转红润,鼻息如缕,俄而双眼微明,手指勾动,玄纶与潇潇赶忙叫起众人,众人并太守惊得目瞪口呆。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定国呼吸顺畅,吐纳自如,只是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太守赶忙叫厨子端上来一碗姜汤,定国服下后稍感好些。玄纶把定国扶起,定国见玄纶在侧,因问道:“千鹤尸身何在?”玄纶惊道:“你如何知千鹤已逝?”定国道:“我死后一点精魂本朝冥界而去,到了阎罗殿上,阎王翻看生死薄,上书我阳寿未尽,即教牛头马面押我还阳,并道寅时自有还魂之机。我随冥使回来的路上正遇千鹤与岳父岳母之魂魄向灵山而去,我便上前问询,岳母道:‘我带千鹤去冥案上销了姓字,全家都要往天上任职。千鹤为蟠桃园从事,我为瑶池掌班,拙夫为弼马书吏。’”玄纶笑道:“原来如此,怪道兄预先知晓。”定国笑道:“仙界再无战事,真是幸甚至哉。”

  秋蝉为千鹤沐浴更衣之后,将千鹤安放在灵床上,众人忙里忙外,东方也见了鱼肚白。第二日清晨,定国在敦煌城楼上点校三军,军中将士早先听闻定国阵亡,今日忽见定国意气风发在城楼上点兵,争相传说定国有起死回生之能。此语传至塞外,右贤王以为以讹传讹之语,继而派细作入城打探,竟果真如此。右贤王闻之,叹曰:“中国有此能人,某此生再无东进之志矣。”后来定国威震西域,雄霸凉州,边陲再无战事。定国一直做到西北道兵马大元帅,寿至七十而终。百姓立祠祭飨,春秋不绝,香火繁盛,所求无有不应,此是后话了。

  定国下令今日全军与民同乐,于是这一日全城百姓争相把军士拉到家中款待。敦煌百姓有七万户人家,只有一万余军士,哪里够分,恨不得把一人拆成好几半才好。那抢着的自然高兴,没抢着的就要拼着那抢着的人家一起摆酒庆祝。定国见了笑道:“早知道来时多带些兵马才好。”玄纶道:“这才是用兵多多益善的好处。”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今日边关无事,家家早起点放爆竹,城里一片喧嚣之声,陌角梅香四溢,街中游人不绝。《贺圣朝》词云:

  朝来雪霁成轻雾,漫小园深处。

  通幽曲径有人来,更私语如诉。

  凉州古道,阳关羯鼓,纵深情难赋。

  梁园虽好莫停留,把归期辜负。

  下午日出雪住,定国将辎重粮草一并交付敦煌太守收讫,途中多亏六指雀处处留心,因此不曾少了一粒米,一杆枪。定国对六指雀道:“你一路辛苦,回军之后定当厚赏。”六指雀道:“大哥何必说什么赏不赏的,只要让我终身服侍麾下便好了。”定国见六指雀叫自己大哥,正不知何意,玄纶忙把自己与六指雀结拜一事说了。定国笑道:“我也早有此意,那日后我便改口称二弟三弟了。”六指雀自然喜出望外,后来终身随侍定国帐下,也做到了总兵之职。

  定国军中多是陇西士卒,因近年关,思乡心切,急欲归家。定国便下令出城收拾阵亡将士尸骨,就在三危山下安葬。玄纶随大军至战场之处,见遍地都是将士尸身,不论汉人还是突厥人,折足断臂者,血肉模糊者,身首异处者,其状惨不忍睹。军中有寻着自己相识之人尸骨的,嚎啕涕泣,三军动容。还有只找到亲友头颅的,漫山遍野寻觅尸身。玄纶观其奔走于尸籍之中,步履蹒跚,神色茫然,不觉悲恸掩面,呼号涕血,大叫道:“苍天何不赐我千万粒仙丹,返尽世间亡魂。遍野皆青春少年,妻子企盼,父母望归。一站尽作春闺梦里人,我如何向中国父老交代?”正是: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只见玄纶身子一偏,坠下马来,潇潇赶忙上来搀扶,玄纶推开潇潇,在山野尸骸间奔走。忽而脚下一绊,仆倒在地。玄纶只觉有人握着自己的脚踵,玄纶细看那人鬓发凌乱,刀创纵横,面目模糊,皮翻白骨,已然不能辨识。那人已自说不出话来,只把手心展开,露出一张纸来。玄纶接过一看,字迹已被血水浸透,再仔细一看竟是自己手迹。玄纶才知此人正是行军时为守帐门的军士关保,便急忙将他扶起。关保虽到弥留之际,心力已竭,尚能辨识玄纶之声,如今幸喜家书有托,把头一偏,一点精魂便赴冥界而去。玄纶大哭道:“这家书我替你收下,定会与你送回家去。此处雪原壮阔,你且就此安息了罢。”

  正是无巧不成书,大军在此打扫战场之时,前面一队华丽车马在山前遥遥穿过,隐隐犹闻弹唱之声。玄纶便问太守道:“此等蛮荒之地,如何有此香艳之声?”太守道:“公子不知,每逢新春佳节之时,西域诸国岁输菩萨蛮队入京献舞,想必今年因战事阻塞故而迁延至今。”玄纶叹道:“边关戎马倥偬,京都佳丽温存,真是岂有此理!”太守道:“公子噤声,须防军中耳目混杂。”定国命将战死军士尸首拼合,就地安葬,立碑记传,全军无不含泪。诗云:

  老旧营盘铁欲磨,朔风吹雪见刀疴。

  春耕瀚海秋焚草,朝拭长弓夜枕戈。

  一战归来旧人少,三年度去甲衣多。

  今逢新岁来疆日,佩玉胡姬渡渭河。

  玄纶早已备下祭祀诸物,叫众军士把纸币焚化,献上乌牛白马,并作文以祭之,其文曰:

  维此太平不易之元,安西府记事参军玄纶,敢致祭于三危山众汉将之英灵曰:

  自尔三皇开世,五帝中兴,百王传序,钦命相承,继天立极,垂法至今,以有吾中国疆土之广,黔黎之众。四夷多事,自古皆然。犬戎鲁莽,教化不伸,猃狁棘乱,数犯边庭。既有窥觇之意,竟起攫夺之心。吾皇德盖生民,急遣平患。而乃操戈带甲,力战于斯。

  斯何处也?上有难极之高天,下有不临之深谷。日月无辉,春秋乱序。勍风扑面,骤雪埋骨。雷崩电摧,鸟兽亡群。万里陈沙,不见枯木。塞曲谁兴,唯我士卒。餐风饮血,晨昏暴露。烽台昼警,豺狼夜伏。损折手足,冻裂肌肤。杀气凭陵,冤魂集聚。气阴阴而惨结,风萧萧而幽郁。战则不近乎仁义,死则无异于尘土。尘土归飞尚有时,征夫几见还父母?长安不省边关谁战死,但知西塞破林胡。呜呼!孑孑穷处,谓彼何来?赤子之心,家国之故。

  吾闻辽西古来征战地,累世骸骨相枕积。非是开边意为已,但因胡马劳民弊。殆中国之安泰,尽边关之戮力。亡骨未收,又添新鬼。税驾塞外,望乡叹息。幼有双亲,长有妻子。哭望天涯,埋身瓦砾。将以为荣,功在社稷。卑贱之人,难乎姓字。泪下言止,尔其归兮!

  嗟乎!生而赴千山之外以徭役,死而无蕞尔之土以安身。古谓有德不孤,前有秦汉之卒,后有继志之夫。卫国靖边,功传万世。坟茔所在,英爽如存。诸君之恩泽千秋不灭,故赍香币薄酒以招魂。酾酒倾觞,恭陈牲帛。冀尔有灵,来格来歆!呜呼,尚飨!

  日暮时分,天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定国率大军班师东还,全城百姓皆在城外官道旁列队送别。定国与潇潇在城外长亭与定国六指雀作别,玄纶道:“我在此逗留几日,游赏关外景色,二位兄长先归,明年春草绿时,再到金城相聚痛饮。”六指雀道:“这敦煌虽也是个繁华之处,然而和金城相比又略显不足,三弟不如明春再来也好。”定国摆手道:“既然三弟主意已定,二弟又何必强人所难。二月时光本是弹指一挥之间,又不消你我多等。”玄纶道:“大哥所言极是,二哥先回去操办婚事要紧,天色不早,请此启程罢。”定国传令大军点起火把启程,玄纶与潇潇自不必说,百姓也多看到大军去得远了才渐渐散去。《丑奴儿》词云:

  苍茫古道长城下,月渐黄昏,

  风掣辕门,羌管哀声割紫云。

  烽烟立尽千山雪,酒醒无温,

  钹鼓犹闻,岭外孤灯不见人。

  定国返回金城时,总督已然仙逝,定国自料理后事不提。今夜敦煌城中热闹非凡,一片澄澄繁华之气,玄纶与潇潇这数日来身心疲惫,正好趁此游玩散心。潇潇看这满城张灯结彩,车水马龙,笑道:“公子亏得没有随大军归去,要不这路上再走数日,我这腿多要断了。”玄纶笑道:“想不到边塞春庆,竟不输我江南水乡。”二人一路游玩,兴致颇高。二人虽是微服出游,百姓却多有认得玄纶的,少不得家家喝一碗酒。逛了一会儿,玄纶已带了八分醉意。走到一处勾栏瓦肆边,听里面人声鼎沸,便信步走进去拣了副座头。原来是有先生在台上说故事,论起来与小子也是同行之谊。玄纶与潇潇走得乏了,正好坐下歇脚,并喝一碗茶醒酒。

  只听那先生说道:“诸君可知,这敦煌城向西有一绝好的去处,此处山不高而苍翠,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秀雅,林不大而茂盛,正是个山环水绕,风景绝佳的世外桃源。家祖幼时在常在前门玩耍,某日忽见一队车杖入城,衣着华丽,气色恬然。家祖跟在车边,听车中一人说道‘今夜权且在此住下,明日出城再走数十里便到了。’又一人问道:‘那地方有何好处?’先前一人答道:‘族长请仙人算过,此处可是个风调雨顺,红尘不到的武陵源哩!’后来有客人在大漠中失途落难,昏厥于地。幸逢有人搭救,把他带到那个仙境里去住了几日。那人醒来时已在庄子里,四顾良田千顷,流水汤汤,还以为是梦游江南哩。那人走时,乡人嘱咐他切莫对外人讲有此处。便举酒与之饯别,那人饮了一杯,便忽地醉了。待到醒时,已身在大漠之中,腰间有水袋一只。后来此人酒后失言说出来,好事者便循着方位去找,只是不论如何都找不到,你道这可不奇怪么!”一番信口戏言,却惊动了台下一个有心人。正是:

  情知语是钩和线,从头钓出是非来。

  你道此人是谁?正是玄纶。玄纶听罢,便对潇潇笑道:“明日我便偏要去寻这一处庄子。”潇潇笑道:“公子莫不是喝酒上头,说出这样没来由的话来。俗话说‘若信卜,卖了屋,说书口,没量斗’,你却还认真起来。”玄纶道:“我来此处之前,曾梦一人对我说道敦煌城外确有奇遇,今日听这先生言语与梦中无二,更是确信无疑。”潇潇半信半疑,也不知玄纶真的有梦在先,还是随口编了个瞎话儿,然而此时也只索由他。二人当夜就在驿馆下榻,第二日清早日出雪霁,玄纶问太守讨了一辆马车。太守问往何处,玄纶只含糊答道:“只在城外转转,兴许过几日便回来。”说罢,把一箱行李搬上马车,与太守作别,竟驾车出西门而去。

  二人驾车出城,喜得千里戈壁,旷野无人,于是纵马飞驰,疾语狂歌,一路只顾信马由缰,哪知天色已晚。当是时,狂风铺地,黑云漫天,眼看风雪将来。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闻野人啸歌之声。玄纶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此处既有人家,可急去投宿。”然而四野茫茫,但闻歌声缭绕,却渺无寻处。正无奈之间,玄纶侧耳听其歌曰:

  东来有客兮江之南,江之南兮适莽原。

  适莽原兮今何世?今何世兮又一年。

  今日夕阳已斜,话说至此散场,不知玄纶与潇潇如何脱身,且听小子明日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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