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姜妤开口，“别总说我欠不欠你，就算是欠，从你第一次不堪入耳的骂我，这么多年我也还清了。”
姜妤这个名字还是姜瑜给起的，为的就是和他同音同姓。
但现在每当他一念起这个字，自己都觉得有些怪。
“你说什么？”姜瑜又要起身，却被陈列和姜鹤洲双双看过来的眼神压下。
“我这么叫你不过分，我们两个之间已经没有父女关系了。从你在外面乱搞的那一刻起，你连陌生人都入不了我的眼，”她说了好长时间，依旧平平淡淡。
“没有人是这么对自己女儿的。我从没想过能有父亲对自己女儿说出这种话，而且断断续续做出那么多不要脸的事，你真的连人都不算一个。”
蓝妍听到这里忍不住掉下眼泪，平时无所谓的她也哭得稀里哗啦，心疼的要死。
当初姜瑜和蓝妍结婚，本来和和睦睦朝夕相处，蓝妍的父亲对姜瑜彬彬有礼的态度也十分满意，更是把女儿嫁过去后，间接把公司交给他管理。
日子一天天过着，在姜沫出生之前都还好，姜瑜也还没有暴露本性，只是时常出差不回家。
谁知道那便是开始。
刚开始所有人都没觉着怪，毕竟他刚刚接手公司，出差加班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是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都觉得再正常不过的日子里，姜瑜到底做过什么事，怎么完全蜕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开始不断谩骂姜妤，就连对姜鹤洲姜沫也是见一次吵一次，甚至开始动手打蓝妍。
这一切的一切截止到姜妤十五岁。姜瑜出了轨，包养，用蓝家的钱包养和蓝家外孙女一样大的女孩。
事情一天天发酵，蓝老爷子在世时果断断了他的职位，要求蓝妍和他离婚。
但一切都是无用功，不仅姜瑜让那个女孩怀了孕，而且老爷子也骤然离开人世。
从此以后姜家活在阴影的笼罩下，姜妤那时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姜瑜的语言攻击。
他什么话都对姜妤说，各种谩骂侮辱，张口闭口的脏话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那段时间，无论是姜瑜被赶出去也好，还是他每次骂她的时候，对年仅十五岁的姜妤无疑是一场炼狱，没日没夜无休止地压榨她。
“我小时候的确很爱我的父亲，但现在我比较恨他，”姜妤依旧平淡的不像话，眼里一片汪洋，漫无边际，“爱难能可贵，但恨不是，恨是刻骨铭心。”
一句话冲击了一整屋子的人，就连陈列也身子一震，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压抑的话。
刚刚在门口的疼痛又遍及全身，震的他胸口一缩，犹如刀子一刀刀扎在他身上，疼到他皱眉。
陈列紧紧皱着眉头，不自觉握住姜妤的手。
姜妤指尖发冷，触碰的一瞬间她也感受到了冰冷。
不过她也没在意，将指尖蜷起放在陈列的手心，冰冷瞬间降了不少。
那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姜鹤洲也心上一撞，收起了之前散漫的态度。
“我以姜氏集团名义拟了一份合同，上面是解除关系的合约书，还有需要补偿的养老费。”
“再有，”姜鹤洲顿了顿，眼里换了个度，“姜氏是我的姜，不是姜瑜的姜。”
“因为姜氏曾经姓蓝，就连你接管也不姓姜。”
一份合同大刺刺摆在茶几上，洁白的白纸被蓝色文件夹夹住，上面“解除关系”几个大字刺得耀眼，仿佛被灯光折射了一样，映在每个人的眼前。
坐在小沙发上的姜沫也动了动身，警服穿在她身上适当，她缓缓开口。
“姜瑜，签了这份合同，从此我们只是拥有相同姓氏的陌生人，不再是父女父子关系，请你以后别再回来了。”
“希望你以后，百岁平安，万寿无疆，要永远永远活在这世上，”姜妤松开崩紧的腰板，向前坐了坐，拿起桌上的合同还有黑笔，在次女那一栏停下，“永远永远给我们赎罪。”
笔随话音落下，她方方正正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白纸黑字，合约生效。
姜瑜被她这句话呛了半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也毫不犹豫在合同上签了自己名字。
如此，姜鹤洲姜沫也动身，纷纷签下了自己那份，几人谁也没有犹豫。
五份合同，陈列像见证人一样，看着他们姜家今天彻底分崩离析。
姜妤目不斜视，但却嘴唇发白，被她在里面死死咬住，努力不让自己透露出一点声音。
陈列在一旁看的直叹气，却没制止。
五个人，只有蓝妍在最后签了字。
一笔一划，最后的一竖彻底结束了他们家。
姜瑜双手抱臂靠在沙发上，看着陈列的眼神越发耻笑，又不由得将目光投向姜妤，好死不死地开口
“姜妤，小小年纪，你还真是玩的开。还好合约生效了，你不是我女儿了，不然这要是我，我早就无地自容了，领回来这是什么玩意儿。”
“小丫头片子，跟你妈妈一样，刚成年就这样，以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你说什么！姜瑜你不要脸！你王八蛋你！”蓝妍尖叫着起身，手指着他踉踉跄跄开口。
这一句话包含了很多信息量，陈列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不再因为刚进来时他是姜妤的父亲而带上点正经。
陈列的眼神刺的姜瑜浑身发烫。
一客厅的人听清了他那句话，蓝妍指着他鼻子起身大骂，边骂边掉眼泪，骂他没良心不是人臭不要脸。
而姜鹤洲隐忍着情绪，胸膛上下浮动，压下情绪。
这一拳说什么都不该由他打下去。
但一旁的姜沫却忍不了了。
她飞一般上前拽住姜瑜的衣领，眼看拳头就要落下，姜鹤洲才慢悠悠来一句，“姜沫，别动手，你是警察。”
“警察？警察能怎么样？警察就能任凭家人被欺负什么也管不了！”姜沫歇斯底里说着，她对姜鹤洲可怕的冷静习以为常，哭声掺着说话声。
“我甚至都觉得我什么都不是，保护着那么多人其实到头来连自己家人都没保护好。”
陈列饶是再放肆，在这种场面下也坐直了身，不断观察身旁女孩的情况，生怕她一个情绪波动做出什么事来。
但姜妤却姜鹤洲如出一辙，好像刚才说的不是她，她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而好比这样，陈列更希望她哭出来，因为这样比哭出来更让人难受。
“姜沫！你他妈敢打我？你他妈签了合同也流着老子的血！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生你养你没好报，签了合同之后就想打我了？跟你妹妹一个德行。”
姜瑜骂骂咧咧，但知道姜沫什么身份没敢动，也只是口头叭叭。
不过这一句话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列在他短短几句话都离不开姜妤的压制下终于发作。
一晚上的忍让都被这一句话化为乌有，所有建设瞬间崩塌。
姜妤见他起身，长腿两步并三步朝姜瑜走去。
他站定在姜沫身旁，高了姜沫和姜瑜一头，从姜沫手里扯出姜瑜，随后几乎快到看不见他出拳，一拳打在了姜瑜脸上。
这一拳可不轻，姜瑜的脸不仅瞬间起了淤青，而且血丝顺着嘴角流出。
显然所有人都懵了，就连站在一旁的姜沫也忘记她的目的。
陈列扯扯裤子蹲下身，一下子拽住姜瑜的领子将人拉进，贴在他耳边呢喃
“对不起啊，我这人天生散漫惯了，除了能在你女儿面前收敛点，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我还真没这毛病。”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语气却掺着意味，字里行间都透着冷气。
“更何况，五分钟前她就不是你女儿了。”
说完也没等姜瑜回答，不顾其他人的目光，转身拉起姜妤就走。
走之前还不忘经过姜鹤洲，低骂了一句，“操。”
车里
陈列出门就打到车，两人若无其事上车，就这么干坐着。
姜妤还是把背挺得老直，双目无神地看着一闪而过的街景，保持这个姿势半天。
自从姜家出来两人就没说过话，一路无言，直到回家。
姜妤凭直觉往前走，找到沙发就坐下，腰挺的老直。
“陈列……”好半天，姜妤轻飘飘的声音响在客厅，语气里夹杂着点若有若无的哽咽，“……好烦啊。”
她没有哭，只是无声哽咽。
陈列见她终于好转一点，便伸出手，将人一点一点拉入怀里。
姜妤也不反抗，整个人的重力都在他身上，任凭他抱着。
她吸吸鼻子，想哭又卡在喉咙，“我该怎么做……签了合同我却开心不起来。”
姜妤不知道抱了他多久，就一直埋在陈列的颈间，没哭也没闹。
陈列没出声，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叹口气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