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证领上了，邺海和秦珊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四年的汗水总算没有白费，四年的努力换来了丰硕的收获，四年的光阴好像从他眼前匆匆而过，他已经长大了，他从一个十六岁的穷学生长成大人了，他二十岁了，他已经走上了社会，他要拿着这个毕业证去寻找更加美好的未来。秦珊跟他一样激动，她的脸红朴朴的，额头上渗着汗珠，也许是他们刚才太激动了，一下公交车就跑到自考办，他跑的气喘吁吁，半天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还是秦珊反应快，拿出他的身份证跟自考办的老师说领毕业证。

　　邺海把毕业证合起来，贴在胸口，望着站在他对面的秦珊，伸开双臂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她像只小羊羔一般，温顺的爬在他的肩头，任凭他紧紧的抱着，突然他感觉到肩膀上湿湿的，他松开双手，发现秦珊哭了，不停的抽噎，嘴角用力憋着，但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邺海问她：“你怎么啦？为什么哭啊？”

　　她摇了摇头，又强挤出笑容，脸好像一朵扭曲了的花瓣，看的他哭笑不得，看的他心疼。他又把秦珊紧紧的抱在怀里，让她继续爬在他的肩膀上，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他的眼里也含着泪花，是啊，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四年里所经历的一切好像电影般在他的脑海里浮现，邺海感觉自己也忍不住热泪纵横。

　　他们抱着站了好久、哭了好久。终于他擦干眼泪笑着说：“我这该不会是犯进中举了吧？”秦珊又笑着用拳头砸他的胸膛，一边砸一边说：“我不让你当犯进，我也不要你中举，你再别走了，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我不走了，我这就去找工作，当个老师，天天下课后来陪你。”

　　“那——好——吧——！”

　　中午，他们在农民巷小吃一条街，找了家很大的餐馆，花一百五十块钱美美的吃了一顿。那顿饭吃掉了邺海半个月的工资，但是吃的高兴、吃的舒心、吃的有味道、吃的让人留恋忘返，吃的他满嘴流香，吃的秦珊又哭了起来。

　　连饭店里的服务员都瞅着他们俩看：好像在说这两个人今天是咋了，一会笑一会哭的，脑子不正常啊！还呼朋引伴，这个看完又叫过来两三个站远了看他们。看吧，就让你们看吧，我笑我的，我哭我的，你管得着吗，你爱看就看吧，我今天终于毕业了，我的愿望实现了，难道还不允许我高兴高兴嘛，我才不管呢？

　　下午秦珊没去上班，她说她要陪邺海去找工作，到人才市场去看看，看有没有学校招老师。他们来到位于广场东口的省人才交流中心，这会是下午三点多钟，楼梯口围了好多人，邺海挤过去才发现楼梯口旁边的半面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招聘启事，他一张一张的仔细看了一遍，居然没有一个招老师的。他领着秦珊从人群中挤出来，爬到三楼人才交流大厅。大厅里有很多空桌子，稀稀疏疏没有几个人，他和秦珊在大厅转了两圈，没看到有一处招聘老师的广告，发现旁边有一间小屋子门开着，他们就走了过去敲门，屋子里坐着一个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正在织毛衣，眼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电话，还有一堆毛线，见他们俩进来，抬起眼打量了一番，又低头继续织她的毛衣。

　　邺海问：“阿姨，我是一名自考生，我想在这儿找一份老师的工作，不知道该怎么找？”看她爱理不理的样子，邺海说话的声音尽量放低、放柔和一点，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和兴奋。

　　“啥？”织毛衣的妇女头也没抬，大声的问他。

　　邺海赶紧小心的说：“我是一名自考生，刚刚毕业，我想找一份工作当老师。不知道该怎么找？”

　　她这下好像听明白了，抬起头两只眼珠子滴溜来滴溜去看了邺海半天。然后说：“你是自考生？”

　　邺海点点头说：“是啊，是啊，我刚刚毕业，这是毕业证。”

　　邺海把毕业证递过去，她没接，也没理他，继续织毛衣。他在门口站了半天见人家不开口，他刚叫了声：“阿姨……”，就从他旁边挤进来一个年龄和她差不多的胖女人。一进门就嘻嘻哈哈的说：“上次买的那个线衣就是太肥了，穿在身上像袍子一样。”

　　“是吗，看来你最近减肥减的很好啊！”织毛衣的女人笑嬉嬉的说。

　　“这两个是干吗的？”刚进去的胖女人说。

　　“这是个自考生，跑这儿来找工作，要当老师，哈哈哈，这年头，咋啥怪事都有，前些天有个研究生跑来跟我说他想当科学家。今儿又来个自考生想当老师，这年头学校里咋尽教出些这么家缺脑筋的学生撒？”

　　“算了算了，现在满大街都是大学生，连扫马路的都是大学生，你没看前几天的报纸上说北大毕业的高材生都在大街上买猪肉啊！”刚进去的胖女人说。

　　“好了，你们俩回去吧，我们这里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老师是教育局直接从师范学校毕业生里边分配的，没听说过自考生可以当老师。”织毛衣的胖女人用鄙视的眼神瞅了邺海一会。好像他站在门口影响了她工作似的。其实他也真影响了她的工作，他刚和秦珊退出来，就听到她们俩在办公室里叽叽喳喳大笑着又谈论起减肥的事。

　　没想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邺海无奈的向秦珊苦笑了一声。不过那个胖女人说的这句话倒引起了他的注意，她不是说老师都是教育局从师范学校毕业生里边分配吗？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到教育局去找找，看怎么样。

　　一边想一边跟秦珊说，秦珊倒很乐意，说：“好啊，我陪你去吧，失败一次不要紧，只要坚持就一定能找到一份工作。”

　　“好，我们赶紧走吧，去迟了人家就下班了。”

　　“往哪儿走啊，你知道教育局在哪儿吗？”

　　邺海摇了摇头，咋把这茬给忘了。赶紧跑到路边拦住两个散步的老大爷问：“大爷，您好！麻烦问一下教育局在哪？怎么走您知道吗？”两位老大爷摇了摇头说不知道。邺海又拦住一个步履匆匆的小伙子问，他只摇了摇头就跑了。他刚想走过去问一个正在溜狗的大妈，转眼看到秦珊正和一位夹个公文包的中年人指指画画。他连忙跑过去。听那个夹着公文包的中年人说：“你从这儿坐58路，在省政府下车，往东走500米右拐就能看见了。”邺海高兴的点点头，连声说：“谢谢！”

　　秦珊挽起他的胳膊，一副得意的样子。看邺海不理她，她便说：“你啊，真笨，问个路都不会，你尽找些大爷大妈的问教育局，他们这辈子可能从来都没去过那地方，问路你首先要看这个人是干吗的，问教育局你至少得找个老师或者老师模样的人问吧，一问就知道，你找那些大爷大妈问哪个地方有公园或菜市场还差不多。”邺海被秦珊批评了一顿，反过头来细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又屁巅屁巅的赶紧跑过去，抓起秦珊的手，向58路公交车站跑去。

　　紧赶慢赶，找到教育局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邺海一头冲进去，正要上楼，后面跟过来一个保安，一把抓住他大声的说：“干啥的？”

　　秦珊从后面跑过来说：“我们有急事，一会就下班了。”

　　那个保安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珊后，语气缓和了许多，慢慢的说：“有什么急事，先登记一下，你们找谁，我打电话联系一下。”

　　邺海毛毛草草的说：“我是来找工作的，还不知道找谁。”

　　那个保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找工作的，找啥工作？”

　　秦珊赶紧说：“我们是自考生，毕业了想找一找哪个学校需要老师。前面我们去了人才市场，人才市场的人说让我们上这儿来找。”

　　保安走回去坐到椅子上，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说：“我在这儿蹲了七八年了，还从没听说过有人上这儿来找工作。你们还是回去吧，这是教育主管部门，不提供就业服务，找工作你上人事局或劳动局去。”

　　邺海一听就来气，一个保安都这样牛B，他跟秦珊说：“别跟他说了，赶紧登记一下，我们上去。”邺海拿起桌子上的笔刚要登记。

　　不想那个保安倒来劲了，一把从他手里夺过笔，扔到桌子上说：“不让进！”

　　他拉着秦珊正要往里边走，保安一把从后面拽住秦珊，秦珊穿着高跟鞋没站稳差点摔倒。恰在这时从办公楼出来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看见他们三个拉拉扯扯，走过来很严历的看了那个保安一眼，然后问：“怎么了？”

　　那个保安站直了说：“他们是两个自考生，说是要跑到这儿来找工作，我不让进他们硬往上跑。”

　　“噢，你们是自考生？学的什么专业？”中年男人转过身问邺海。

　　邺海说：“我们学的是汉语言文学，我今年刚刚大专毕业，想找个小学老师或中学老师。”

　　那个中年男人转过头又问秦珊：“你呢？”

　　邺海接着说：“她还没毕业，还差两门。明年就考完了。”

　　“噢，是这样子，自考确实不容易，我们有很多中小学教师都参加过自考，教育局也会根据实际情况考虑安排一部分优秀的教师到更高一级的岗位工作。你们现在是哪个学校的，可以让你们校长过来跟我说，我是主管人事的副局长，我姓朱，你们校长大多数都认识我。”

　　邺海连连点头说：“朱局长，我们没在学校当老师，我在一个建筑单位工作，不想搞建筑了，所以才报自考想当老师的。”

　　朱局长看了他一会说：“是这样啊，这样就不好办了，你原来的学籍在什么地方，听你口音好像不是金城这边的。”

　　“我是庄浪的。”

　　他点了点头说：“是这样，根据规定，中小学教师只招收师范类毕业生，但是在地方上尤其是一些偏远山区，因为师资不足，正规学校的毕业生不愿意去，也从社会上找一批比较优秀的人才做为补充，你是庄浪的，你可以回去到你们县教育局去问问，说不定就有这方面的政策。金城市只接受正规院校毕业的师范生。”

　　说完后，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转身跨进停在旁边的小轿车，那个保安赶紧跑过去推开院里的大铁门，目送着局长的车远去。

　　他和秦珊只好从院子里出来，连看都没看那个保安一眼。

　　“根据规定，中小学教师只招收师范类毕业生，但是在地方上尤其是一些偏远山区，因为师资不足，正规学校的毕业生不愿意去，也从社会上招一批比较优秀的人才做为补充。”朱局长的这句话在邺海的脑子里不停的响起，秦珊看他像个呆米痴一样站在马路边一动不动，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说：“我们回去吧，回去再想想办法。至少我们今天没白来嘛！”她拉着邺海的手不放，邺海便跟着她迷迷糊糊的向公交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