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最深的痛,最远的别离
之后,两个人又在一起了。
但,再也回不到从前。
云逸每次见林语,亲切的笑容,谨慎的言语,谦逊的行为,生怕林语挑出毛病,身上的傲气深沉,消失殆尽,只露出一个普普通通,全心全意,爱着林语的云逸。
林语从小女孩演变成大姑娘,她再没像以前那样,费尽心思哄云逸开心,她越来越不喜欢委曲求全的云逸,甚至希望,如果哪一天,云逸会失望伤心,自行离去。
周末,林语忙着呢,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
林语的表哥表嫂双下岗,表哥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毕业的中专生,分在一水泥厂,表嫂原在单位做文书,他俩都有知识,没工作,幸亏还可以是个体工商户,他们开了家书店,既卖书也租书,当时各种思潮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只要购进的书符合潮流,销量就还可以,客户一般是周边高校的老师或学生。逢周末最忙,学生租书,老师购书,柜台前总站着里外三层。林语的身份较合适,表哥让她有时间过去帮下忙,算勤工俭学。
林语的表姐在她村子的酒店里当服务员。
在武汉周边,分布着很多村子,如果有单位想发展,市内的土地早征完了,只能征用村子的土地,征用时必须解决部分村民的生计问题,给他们安排工作,这就是村民口中常说的“押土地”。表姐一直不愿意通过“押土地”出去工作,她的坚持是对的,出去的人,最后大多数又下岗回了家。
表姐的村子在最繁华的地段建了一栋八层楼,每层楼大约有十五个标间的酒店,离华师东门很近。表姐是里面唯一的村民服务员,酒店经理担心外面的人把钱卷走了,或者做假账,收银员只设置了她一个人。
自从去了那酒店,哪里是工作,就是在坐牢。一天24小时无休,只能凭借客户的多少自己调节休息时间。姨妈心疼女儿,跟林语说,你要有时间就去那儿陪她说说话。
表姐是姨妈家的功臣。姨妈家是所有亲戚里,第一个迎着改革的春风敢于当个体户的人,虽然也是纯属无奈。是因为村里押土地给某灯具厂,需要动员农民离开生养他们的土地,姨爹是村长,自然以身作则,还劝其他的人听话,被村民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后来,看姨爹再也不能从事重体力的农活,村领导给了姨爹三千元,让他在家门口开个便民小商店。那小商店的所有进货除了姨爹就是表姐张罗,表姐的采购范围遍布武汉三镇,她货比三家,只哪里便宜,性价比好,就买哪里。表姐都是踩着自行车到处跑,林语曾陪她去过两次汉正街,不说要驮东西,一辆空车来回踩一趟,也够呛!
表姐到村里工作,主要是家里表弟长大了,可以接她的班了,姨妈不舍得表姐一个女孩子像男孩那么辛苦,以为去村里会舒服点儿。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人看起来是不累,却没有了自由。
有时在酒店,林语看时间太晚了,就在她那儿住一宿儿。看表姐经常接些陌生人的电话,接得还挺开心的,时间也长。
“又不认识,讲那么多话,不是浪费精力吗?”林语问她。
“反正也没事,聊聊天也挺好玩的。”表姐笑着说。
“这都是哪里的人?”
“有电话打错的,也有没事找事干的,反正什么人都有,觉得合宜的,就多聊一下。”
“又不熟,还聊那么开心,你这完全是浪费时间。”
林语哪里懂表姐,她有的就是时间,最想和外面的人说说话,表姐的世界除了她眼睛看到的柜台前,估计就是耳朵听到的电话里。林语能陪她几次?
这两个地方,林语只说了大致的方位,说的时候,也只是想告诉云逸,她没空,压根就没想到他会过来,都可以找到,找到了,也只是为了见她一面,无论她在哪里,哪怕是步行。
这样的云逸站在林语面前,她还是想分手。大约是被云逸惯坏了,他所有写的诗、文字、行为在林语眼里已习以为常,已不像刚开始看到那样惊艳。
林语终于抓住了云逸的一次偶然的错误,拿着鸡毛当令箭,再次决绝的分手,再没有任何转圜。
连续四封信,都被林语收进了抽屉,连封都没开。林语也不敢开,怕她意志不坚定,又功亏一篑,不看最好,那些信估计就是放了一片写着时间地点的纸,都很薄。
看云逸寄来的信,林语痛是痛,像是被麻醉了一样,整个人是麻木的。
最后一封,有点厚,打开,里面是云逸用手绢给她写的血书,林语看到时,顿觉心脏像被人捅了一刀,鲜血爆流,她赶紧捂住胸口,趴在桌子上,趴了很久,似乎那血已结成了痂,然后将手绢收藏好,亲手将这份真挚的感情埋葬!
她要远离不舍得她失望和孤独的云逸,自信的云逸,用心爱她的云逸,愿意永远陪伴她的云逸。
怎么会不心痛!
她知道,这一次可能是真的别离。
等她知道痛的时候,那种痛根本说不出来。
自作自受!有本事作,就得有能力受。再难受,也认了。
她像一台学习的机器,只是机器而已。
她主动选择最残酷的方式结束,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同学们上演的现实版爱情故事,不断警示着她。
有了更好的,直接跟前任说分手,还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说是要支援边疆;想到经济发达地区工作的,主动追求那边的同学,走捷径;只觉得两个人各方面条件匹配就在一起的,心里却爱着别人………奋不顾身的爱情,在现实面前,被彻底打败。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爱,等到现实中,再说吧!如果,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再牵手,是不是更理性!
林语不想再为任何人付出真情,即便那人是云逸。
快毕业了,林语给云逸去了一封问候的信,希望他一切安好。
云逸的信还是那么飘逸。
“真对不起你,没给你及时回信,我不知能说些什么,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也同样爱你。为什么,我们当初洒脱的言行,始终不能兑现。
不管怎样,你在我的记忆里绝对挥不去,想起你,我就会百感交集,毕竟,我们曾经真诚拥有过。
我说,你可能没真心爱过我。有点太残酷了,但是,你要知道我是为你好。我知道,你只有憎恨我,才能忘记我。以后的日子,你要独自走过。祝你没有寂寞,没有苦恼,只有幸福,只有快乐。
走过时光,走过季节,我们的分离注定成为永恒。不过,这不是你的错!”
看到云逸这么写,林语竟还有丝丝的慰籍,起码,云逸已经完完全全的走出来,他过了这道关,还知道照顾她的情绪,只是结果并不如意,他与她已渐行渐远。
缘份就是这么奇怪。
当林语到火车站送最后一批离汉的同学,竟看到云逸坐在路旁边的栏杆上,一个人,林语有点怀疑,是不是看错了,还真的是他。
“云逸!”林语喊了一声。
他扭过头,对着她笑,真好,是阳光明媚的云逸。
她并没有问他分到哪里?研究生考的怎样?既然是永恒,何必自找烦恼。
那天,林语喝了很多酒,很多事只她清楚,说出来,也不能改变什么,何必再说,也许,缘份安排的这次见面,就是相互告诉对方,我很好,你也要好。
他问,为什么一定要分手,他不明白,为什么不理他,他做的那些,哪里就是错?
林语知道,他有权力问。
林语说,“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蛮不讲理,无理取闹,任性,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是说,照单全收的吗?”
他和林语是说不清楚的,他只能写清楚。
林语端起酒杯,“谢谢你,谢谢你曾经那么爱我,爱的全心全意,敬你!”
林语知道,他和她都爱过。也说不上,谁爱的更多,无论如何,他们之间的爱是纯洁的纯粹的美好的,林语无悔。
“我思绪的柳枝
飞舞在暮春里
迎来狂风
还有暴雨
于是
柳絮儿飞落
只留下叶儿青青
----好清爽”
云逸再次寄来一首小诗,为与林语的相识,写下了句号,他的落款是同学,曾经所有的身份全部清零。
和他曾经的傻姑娘,说了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