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救命恩人
凭他的文笔,林语真想回一封信。
真提笔,又自惭形秽。字就不谈了,无论人生思索还是行文流畅都拿不出手,更重要的,他的境界非常人可及,林语骨子里只希望可以健康平安的过一生,能与萧云逸做个蓝颜,身边有位哲人帮她出谋划策就足已。
好像他想要的不止这些,太难了。
再想想吧,莽撞少年后悔多,萧云逸写的东西太沉。
那日,林语在洗漱间洗头,半天也没揉出泡沫,正疑惑头发怎么脏成这样,平时洗第二遍,满头蓬松的泡沫堆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沁春的声音在旁边叫起来。
“林语,我的护发素不要你钱是不是,在那里猛着凃。”
原来如此,林语醉了,恍惚之中,拿错了品种不说,还拿错了归属。
“我说怎么洗都像洗不干净,总不清爽。”林语平时洗头一般不用护发素,她的发质天然柔顺黑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老魂不守舍的,不是忘了东就是忘了西。”
“哪儿有,主要是看起来差不多。”
头还没洗完,杨柳跑过来喊,“林语,有人找你。”
等到寝室门口,看见萧云逸站在走廊上对着她笑,林语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来了,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吧。”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往门里面躲。
她先拿任晴的吹风把头发吹干,掩上房门,换了刚刚洗头打湿的上衣,照了照镜子,看发际线分歪了没,好像再没什么要注意的,出门跟萧云逸说,“走吧!”。
然后,一个人在前面大步流星,直到校园外,林语才放慢步速。
“前面不远有个小公园,去那儿吧。”萧云逸突然造访,林语一时不知道把他往哪儿安放,只单纯的不想其他人看见萧云逸和她在一起。
路上,见林语没跟他说话的意思,萧云逸也不言语,脸上淡淡的笑容也没散去。
“你们学校多好,旁边就是湖,我们这儿寸土寸金。”林语的学校被四条街围着,出行买东西方便,想找个安静说话的地方,难!
进了公园,川流不息的汽车声,嘈杂的自行车和行人声,终于甩在身后,渐行渐远,不用扯着喉咙,可以好好说话了。
“有事吗?”虽隐隐的知道他为什么来,又怕有别的什么事。
“没事。来看看你。”萧云逸看着她,想着,这姑娘啥意思,怎么问呢?
“回去以后,你们有没有人生病?”林语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内容,先拿生病挡一挡,缓一缓情绪,示下弱,看后面他能不能怜香惜玉,放她一马。
“啊,没有啊,我没生病,他们我不清楚。”萧云逸有点意外,他看着林语,“你病了?”
“嗯,发了三天烧,在寝室躺了三天。”
“难怪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他并没有给林语留多少缓冲时间,接着问,“我写的信,你收到没?”
“收到了。”不敢说没收到,同城邮递,再怎么慢,两天时间足以!
“怎么想的呢?”
还好,是个开放题。想的内容太多,从哪儿开始呢?先说简单的吧!
“你的字怎么写得那么好。”绝不是恭维,是真好,自成一体,长方形,俊秀有力,不像林语的,心情好时是印刷体,不好时是蛇形体,心里喜欢谁时,还能转换,有段时间是子枫体,有段时间是语文老师的板书体。到现在,只是会写字而已。
萧云逸没有回答林语,只看着她继续笑。
“文笔也那么好,你一个理科生竟可以写出那么美的文字!我这文科,白读了!”
这是林语的肺腑之言。
这两点,最打动林语。能写出美的人,心里一定是极美的。无论萧云逸有着怎样的理想,落地的他,林语能看到的,还是美的。
如果,可以只停留在这一层,跟他相处多好。
“其他的呢?”云逸问。
看样子,不说点别的是不行的。
“你的非份之想,有没有觉得很辛苦?”她不想说崇高。
“还好。”
“那风餐露宿,有没有觉得太漂泊?”她不想说无情。
“也还好。”
连着两个还好,让林语不知道再怎么问下去,她的意思他应该听得懂。
“你文采这么好,境界又高,我等愚民,情何以堪啊!”看云逸这样,林语只能小心的在两个人中间划了一条分界线。
存心岔开话题,有千万种方法,不是不懂,只是不愿。
聪明如云逸,自然明白。正如他所写,“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你能想什么。”看林语半天不吭声,他问“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当然。”林语忘记了前面的分界线。刚说完,又有点后悔,跟云逸做普通朋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哲思满腹,需要她这个朋友吗?
“为什么?你独立清醒,写的东西,我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想和我这个糊涂虫做朋友?”
“你糊涂吗?”
“反正比你糊涂。你就不怕我把你带偏了?”
“带偏了也好啊,正好可以体验一下。”
“万一还不及以前呢?”
“不是还没开始吗?”
不去想信里写的文字,和温文尔雅的云逸聊天还是挺舒服。
云逸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衣服随性的摆在外面,并没扎起来,走路的时候还带着点风,一飘一飘的。每次问林语话时,他都会将头刻意地低下来,担心她听不清楚,笑容从头到尾,一直没有散去。
林语每次想看他,还得抬头,她也不太敢将目光长时间停留在他脸上,大部分时间在看周围的风景。
这个小公园座落在闹市之中,是专门给附近的居民休闲锻炼用的,里面没什么娱乐设施,主要是绿地,几个小亭子,几条长座椅,累了可以歇息一下。
林语偶尔会窥探他一眼,或者不经意间走在前面,再转身回头看看他,只是,每一次对视发生后,举白旗的都是林语。
萧云逸看着身边的林语,她变了,不像以前那么爱说话了,他不问她,她也不理他。是因为那封信吗?云逸自问,信写的没什么问题,林语在他心里那么美好,这丫头怎么就不为所动呢?
公园里有个面积很小的人工湖,湖边停着几条小划子,他们租了一条,一人一侧,面对面坐着,往湖中的亭子,边划边聊。
在信里,林语看到不一样的他,现近在咫尺,湖中间只他们俩,不说话,也尴尬,忍不住问。
“为什么一定要在二尺宽的平台上奔跑证明生命?有那么多方法?”
“想战胜恐惧,找到极限。”林语的问题,他不想隐瞒,也乐于回答。
“你就不怕?”林语在脑子里构思一幅画面,真从五层楼摔下去会不会死?
“只看前面,不看两边,也不看下面,想像是在平地上跑,就不怕了。”
林语嘴上说“佩服你!”心里却说,这是一个正常人会去做的事?
“为什么是兰花,山里面有那么多花?”
“山间的兰花,偶尔只会长出一株来,其他的太多了。”
林语没看过山中的一株兰花,倒被他隐喻的描述擂到了。
“怎么不说话了?”看她安静了一会儿,他问。
“相处几天也没发现,原来你这么会说话。”
林语诧异于现在的云逸,北上时,他很少主动说话,害得林语每次为找话题伤透脑筋,现在却被他牵着鼻子走。
和一个智慧的男生聊天,根本不知道天花板在哪儿,似乎说到哪儿,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巴掌心。
林语还想问,他写的那些野鸡,草莓,秧梨,桑葚好不好吃?那条一个人驾驶的船是不是太小?他为什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当然,她最想问的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
她都忍住了,前面的是怕他笑她,后面的是担心他真的回答了,她又不敢面对。
围绕他的尼采和罗素,他信里写的其他内容,话题也足够了,她尝试着去了解他,并不知道,在了解的过程中,她的心也在慢慢打开。
到了湖中的亭子,正好上面没人,萧云逸准备先上去,再拉林语。没想到,他跨上去时,左脚用力一蹬,把小划子蹬远了,眼见他的右脚擦着小亭子,整个人滑进水里,看他在水里努力扑腾的样子,原来,他不会游泳!
“救命,救命!”林语赶紧大喊,虽然她会游泳,但现在还没轮到她上。
不远处,公园的管理人员飞速划过来,拿根长篙子递给他,把他拽进船里。
看到他的狼狈,林语笑了,“怎么,连游泳都不会,就这么治水?”终于发现,云逸有不如她的地方,太不容易了!
他有点腼腆地笑了。“有时间,你教我。”
林语没接这话。心想,看这情形,要返了吧,刚才的惊魂一幕,发生的恰到好处,该说的也说了。看他在那儿还准备找个有太阳的位置晒一晒,一点撤退的意思都没有,林语只好硬着头皮说,“你回去换衣服吧,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见林语开赶,他起身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草泥,跟她说,“那你记得给我写回信。”
“恩。”为了这封信,人家都湿身了,不回说不过去。
自此,再聊天时,萧云逸会称呼林语为“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