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远去的时候，事发包间的隔壁，郁周被辣的一直掉眼泪。
程眠坐在郁周对面，一边递纸，一边嘲笑：“郁周同学，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吃辣？”
“我说，可以吃一点点辣，”郁周指着那份红彤彤的牛油底锅，“这个很辣。”
“哦。”程眠慢吞吞地从牛油锅中捞出一块肉片叼进嘴里，面不改色道：“很辣。”
郁周：……
“喝点水。”程眠敛了神色，递一杯水过去。
郁周自顾自地喝起水来，没有再搭理程眠。
饭后——
郁周和程眠两人站在火锅店门口，程眠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拿着手机接电话，电话里李治咆哮的声音传来，程眠利落挂断电话，转头问郁周：“自己回去可以吗？”
郁周挂断正在给季叔叔打电话的页面，摇摇头：“离得有点远，打车的话现在这个时间段应该等一会就可以了。”
小姑娘站在夜色中，一双眼眸像是含了水雾一般，眼角泛红，蓬起而柔软的围巾遮住通红的嘴巴。
双脚并立，乖的不像话。
程眠没的来由地想起了听墙角时李治的说的话——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程眠烦躁地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块，“我家就在旁边，先过去，等会我送你回家。”
郁周眉眼弯弯：“好啊。”
“郁周同学，出门在外你都不提防一下吗？”程眠看着迅速答应的郁周，心里又烦躁了起来。
郁周眼眸极亮，她说：“你不是外人。”
郁周小跳着跟在程眠身后。
少年手提着购物袋走在前面，里面买的各种蔬菜瓜果。
十一月的夜风萧萧，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直至重叠在一起。
——合二为一。
寂静的路上偶尔传来几句说话声，晚归的人三三两两从旁边经过。
郁周顿了顿，手里捂着程眠从便利店买的暖手宝，心里涌上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那种经过岁月打磨，两人执手已走过半生，青丝变白发，看着对方慢慢长满皱纹、弯了腰背。
小老头拎着刚买的蔬菜走在前头，老婆子跟在后面。
前面的帅气小老头转过身：“怎么不走了？累啦？”
不待郁周回答，小老头返回来，撇撇嘴：“娇气。”
“来，我背你，你拎着菜。”程眠一个人嘀嘀咕咕，看了眼郁周手里的暖手宝，又将递出去的菜袋子挂到手臂上，“算了算了，你还是捂着手吧。”
郁周突然想，自己到耄耋之年时，伴着自己身侧的小老头会是谁？
十四年前，一个人说：“粥粥，我以后一定要赚大钱娶你。”
她想，她的心就这么大，满满当当的装了一个人十四年。
如果此后经年身侧良人不是他，那也不会是任何一个人。
“郁周同学？”程眠挂好了菜袋子，微微弯腰，盯着走神的郁周。
“我在。”郁周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
程眠点点头，蹲在郁周前面，“来，回家。”
嗯，回家。
“程眠。”
“程眠。”
“程眠。”
……
小姑娘温温柔柔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似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我在。”夜色中，程眠也笑。
夜色替他遮了脸红心跳。
有些情绪，从初见时不知。像是一颗小小的种子，起初不起眼地埋没在角落，再见时已是参天大树。
——从他说带你回家时，他就输得一败涂地。
郁周趴在程眠的背上。
明明是寒冬腊月天，她却起了一身薄汗。
程眠身上，似乎格外暖和。
程眠走得很稳，一步一步踏在夜色中，郁周慢慢沉了眼皮。
郁周恍惚中听到有人叫她——
郁周——郁周——
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轻快，与他自己都不自知的小心翼翼。
郁周咕哝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盯着面前半蹲的人，开口：“眠眠。”
小姑娘哑着嗓子，拉着尾音，声音极小。
程眠腾地红了脸，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叫我什么？”
下一秒小姑娘温热的手掌覆上来，托着他的脸，像是托起了稀世珍宝。
“眠眠。”
程眠大脑空了几秒，然后腾地站起来，踉跄着退后几步，像是遇见了洪水猛兽。
因为动作幅度大，还打翻了旁边茶几上的水杯。
郁周歪歪头，语气中带着疑惑：“眠眠？”
程眠迅速跑过来，从旁边拉过一张毛毯盖着郁周头上，“你睡迷糊了。我——我——我——”
程眠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心里骂了一句，将小姑娘推倒在沙发里，自己三两步跑出去。
郁周：……
郁周：？？？
耶？怎么突然停电了？
有点闷。
坐在阳台上吹冷风的程眠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交叠悬垂着。
夜色中一声一声发傻的闷笑声传出去。
“彭——操——楼上的大半夜不睡觉给你主事的哭丧呢？”
程眠敛下神色，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哦，给你哭的。”
楼下又是一阵磕碰声响起，刚才还暴跳如雷的大骂声顿时化作捏着嗓音的亲切问候，“啊哈——眠哥啊——眠哥今天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嗯，有好事，说了你也不懂，毕竟你没对象。”
“……”
张楠：搬家！明天就搬！
“呵，出息了。”
程眠听到声音，吓得差点从阳台上掉下去，猛地转过头看到来人：“爸？”
“臭小子！我要不上来看看都不知道你竟然拐了个小姑娘回来？”
“你自己祸害就行了，还跑去祸害人家小姑娘！”
“小兔崽子，能耐了你？”
程扬忍着把人拉下来揍一顿的想法，指着程眠就是一阵输出。
程眠也委屈：“爸，我是被非礼的。”
程扬：！！！
“那更该骂！”
……
程扬从阳台骂到客厅，两个人站在玄关一起盯着沙发上坐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睡眼朦胧，小脸被暖气吹的红彤彤的。
因为刚拉下毛毯的缘故，头顶还浮着一层发丝。
乖的厉害。
程眠赶在小姑娘开口前，将人横打抱起迅速钻进卧室，还不忘把门反锁。
后面是程扬的咆哮：“小兔崽子你要是管不住自己，我一定给你腿打断，再亲手给你送进去！”
“你别怪我大义灭亲！”
“听到没有，小兔崽子！”
“你给我管紧点！”
程眠刚从外面进来，一身寒气，没敢抱人太久，迅速将人放在床上。
小姑娘打了一个哈欠，说话声音还不清晰。
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眠眠。”
“我在，我在。”程眠半跪在郁周面前，轻声哄着，“今天太晚了，先不回去了好不好？睡在眠眠这里，好不好？”
郁周脑袋被暖气吹得昏昏沉沉，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
梦里迷迷糊糊的，隐隐约约有人同她商量着事情。
她听出那是程眠的声音。
她说，好。
程眠得了同意，迅速将小姑娘的围巾、大衣、鞋袜脱掉，盖上被子。
程眠跪坐在地上，趴在床头，盯着蜷缩在一团的郁周。
“眠眠不睡觉吗？我帮眠眠把被子捂热了。”
程眠：……
他今天敢爬上床，明天他老子就敢把他腿打断。
“眠眠不困，眠眠守着你睡觉，好不好？”
“晚安，眠眠。”郁周想，这可真是个好梦。
程眠也开口：“晚安。”
程眠没等到回应，小姑娘呼吸逐渐变得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