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平淡淡的流淌,一个月转瞬即逝,明日就将迎来高中的第一次月考,教室里压抑的气氛让人透不过气来。
每天早课前,各班都要值日打扫卫生,青高的不大的主席台下一片低洼地是文(1)班的分担区。昨夜骤雨,台下积水,树叶飘落,俨然成了一片生机盎然的小池塘。这是全校课间操的必经之地,迫于系主任的压力,“石哥”命令全班男生带上奇奇怪怪的工具把积水转移进花坛。
张峙拎着一个铁簸箕,赵长生扛着大扫帚,矮胖男生李光洛则提着快赶上他高的大红垃圾桶跟在后面。出这种“外勤”他们三个是非常开心的,张峙和赵长生并不吝啬出些力气,因为可以不用回去上无聊的数学课,李光洛就以花草过敏的理由在一旁闲逛。
一开始,赵长生对入学成绩靠前的张峙的印象是个传统死努力的优等生,后来发现他也一样慵懒,两人意外的合得来。而张峙对他的印象倒是意料之中,中考的时候两人一个考场,张峙记得这家伙穿着松松垮垮的灰背心,带着个白色的卡西欧手表,发卷不到半个小时就倒头就睡,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学生。
赵长生用大扫帚扰动“池塘”,张峙用簸箕接住十之二三,一半倒进李光洛的大红桶,一半洋洋洒洒落回“池塘”,三个人乐乐呵呵的在“石哥”眼皮底下磨洋工。
班级里最矮的男生丁冬以及和田欣长相酷似亲兄弟的曾全干的热火朝天,出于快些回去学习的想法,对他们磨洋工的行为大感鄙夷,远远的投来白眼。
“这小叮当猫翻什么白眼。”因为丁东袖珍的外形,赵长生如是称呼。
“废话,看不上咱在这偷懒多正常。”
“能整过他不?我看他这么努力,考不过你不得郁闷?”李光洛靠在主席台上,靠着花坛太近让他觉得眼睛很不舒服。
“和我比什么,我压根不琢磨学习。”张峙轻甩簸箕,积水落回“池塘”,溅起片片涟漪。
“生子,你咋样?”
“不被阿峙甩200分就算赢。”
“还得是你啊......”李光洛深感佩服。
“过奖过奖。”
教室里,对着时区计算题发愁的鹿盈盈和孙晓翎看向窗外,高瘦身影趁着“石哥”离开,举起扫帚对张峙“劈砍”,张峙举垃圾桶盖“格挡”,李光洛在一旁肆意大笑。朝光散碎,金柳摇曳,少年少女们在美好中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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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紧张的考试搭配阴暗的天色让学生们疲惫不堪,最后一科是地理,鹿盈盈看着一半空白的试卷自认倒霉。心灰意冷的她瞥见一边的张峙,木鱼嘴里念念有词,怡然自得。
交卷后,鹿盈盈问他念念叨叨的是不是都会。
他回答:“没,我在琢磨晚上吃什么。”
她想起前几天孙晓翎吐槽张峙地理课上的睡姿,用手扶额,觉得自己这一问着实多余。
青高每次月考都会给每个人发一张详细的成绩单,后来毕业后,鹿盈盈都有珍藏。
所谓几家欢喜几家仇,月考成绩的发放让班级的课间纷纷嚷嚷,鹿盈盈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咬牙切齿,地理更是只有惨淡的三十几分。她继续往下浏览,心头一跳,在倒数第六发现了赵长生,心想果然果然。然后她开始寻找孙晓翎,和她成绩前前后后相差不大。最后她决定幸灾乐祸一下木鱼,结果在她这页没有找到,往前一翻,她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张峙的名字赫然高居第三,最让她怀疑人生的是这混账的地理成绩足足有90分,单科甩开第二名二十余分。
整整一节45分钟的自习,鹿盈盈都在感叹世界的参差,并用小纸条和孙晓翎怒斥木鱼的骗子行为。孙晓翎回复她:“也许问题出在我们每晚食谱和课上睡觉姿势的不同。”
晚自习值班的地理老师布置作业,要求他们把试卷上的错误改正上交。被飞机飞行问题无情拷打的鹿盈盈压住不忿,挤出笑脸去找张峙求助。
张峙看着皮笑肉不笑的鹿盈盈,觉得都脑后发凉,沉默了一下说:“我当时真琢磨晚上吃什么呢......”
她抑制住揍人的冲动,低头双手合十:“你教教我这个题。”
慢慢放松下来的张峙开始给她画图示意,讲了一遍之后,云里雾里的鹿盈盈看着张峙的表情,怀疑他在嘲笑自己的智商。
沉浸在讲解中的张峙有点忘乎所以,神色飞扬间脑子一抽,冒出来一句:“你看这条线,猪都.......”
然后后排的孙晓翎就目瞪口呆的见证了鹿盈盈用芊芊玉手抓住张峙的头发,按在桌上肆意蹂躏。
一头乱毛的张峙一手捂住压得发红的脸,一手在纸上划示意图,鹿盈盈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身聆听。半题讲完,张峙长舒一口气,抬头问她是否听懂,在奇怪的角度下,鹿盈盈因打闹有些凌乱的校服下,春光微泄,少年的另一侧脸也腾的红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鹿盈盈直到张峙结巴着提醒才反应过来,整理好衣服,看着一脸真诚表示无辜的张峙,她咬着银牙,又把他的另一侧脸在桌子上摩擦了一次,带着张峙的试卷扬长而去。
那天下了晚自习,张峙踩着昏黄的灯光往家溜达,微泄的春光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年少的他哪里经历过如此之事,心底的剧烈摇晃直到走楼下才慢慢褪去。
走进楼梯口前,回头眺望夜空,皎皎月华正破开云翳。他突然想起鹿盈盈因为恼羞稍加舒展的眼角,眉如远山。
“轰。”
铁门关合的震响中,某些东西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