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阶梯龙窑
那些蝴蝶翅膀上的纹路,竟是用刀尖轻轻“刮”出来的,红与白交错着,像凝固的火焰。
上釉的师傅正用陶勺往坯上浇釉。
荣昌陶的红泥含沙量高,釉水容易挂不住,老法子是往釉里掺些窑灰,再把坯子在阳光下晒半天,让胎面的细孔张开,这样釉水就能像藤蔓攀树似的“抓”住陶坯。
雕塑的釉缸里还浮着层细碎的窑灰,映着窗外的光,像撒了把碎银。
装匣钵的场景最见功夫。
匣钵是耐火的粗陶盆,能护住坯子不被窑火直接烤裂。
老艺人正往匣钵底铺垫泥——那泥是用鸦屿山的白土和稻草灰混的,隔热又透气。
他把碗坯放进匣钵,底下垫个陶制的托底,再用手轻轻压一压,确保坯子在窑里不会晃动。
码窑时更讲究,大的瓮要放在窑膛最深处,离火近;小的茶杯得摆在上层,借窑顶的余温慢慢烧。
雕塑的窑洞里,匣钵像叠起来的积木,中间留着让火流通的缝隙,像给陶坯搭了个会呼吸的窝。
烧窑的雕塑前堆着仿真的松柴和无烟煤。
松柴火旺,能让陶坯快速定型;煤火稳,烧出来的釉色更润。
看火的师傅眼睛盯着窑口的窥火镜,镜片里映着橘红的火焰——低温烧到六百摄氏度时,陶坯会泛出淡淡的土黄;烧到一千两百度的高温,红泥就会显出玛瑙般的光泽。
冷却时不能急,得让窑门开条缝,让外面的凉气慢慢钻进去,就像给刚出窑的陶坯盖上层薄被,这样才不会炸。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伸手想摸玻璃柜里的三角刀,被奶奶轻轻拉住。
“这些家伙什,比你爷爷的岁数都大。”奶奶指着那把木柄开裂的毛锤——锤头是圆的,用来敲掉陶坯上的疙瘩;旁边的修锤是扁的,能把坯口修得像镜子般平;斗锤则带着个小弯钩,专用来清理陶坯内部的余泥。
“你看这锤头上的红泥,洗都洗不掉,那是老祖宗的手艺,渗进木头缝里了。”
长廊尽头的窗正对着鸦屿山,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山上,红土与白岩明明灭灭。
那些老照片、旧工具、泥雕塑,像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信使,把荣昌陶的故事说给每个驻足的人听——从泥到陶,要揉进汗水,要耐住窑火,要等得及时光慢慢冷却,才配得上“四大名陶”的名号。
阶梯龙窑的微缩景观就立在展厅中央,青灰色的陶土捏出层层叠叠的窑门,像条蜷在山坡上的龙。
匠人特意在“山体”上留了道斜斜的沟,解说员说这是老祖宗的智慧——依山而建的窑膛,火能顺着坡度自然往上蹿,烧一窑陶器能省一半的松柴。
最妙的是窑温,底层烧大件的缸瓮,中层烧陶罐陶碗,顶层搁些轻巧的陶盏,一窑能出十几种成色,红的像鸦屿山的土,青的像嘉陵江的水。
玻璃罩里散落着几片碎陶,边缘已经磨得圆钝。
“这是从刘家拱桥挖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