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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9章 浊波映孤影

春生江上 小猫六六 2737 2025-12-01 21:41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将李念安淹没。

  若连母亲的性命都保不住,他这些时日的挣扎与改变,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柳清雅端坐廊下阴凉处,轻摇团扇,见儿子久未应答,唇角掠过一丝得色。

  她刻意放缓语调,字字却如冰锥,她道:

  “安儿须明白,这世上能真心待你的,除为娘外,再无二人。”

  隐在讳言鸟光晕中的李毓不自觉地攥紧衣袖。

  望着兄长在烈日下微微晃动的身影,他心头一紧——若兄长当真信了这番说辞,从此与他们离心……他虽愿与兄长和睦相处,却绝不能容忍其继续助纣为虐。

  “父亲。”

  他声音轻若游丝,他道:

  “兄长会...背弃我们吗?”

  李牧之眸光微沉。这些时日他看似对长子倾注信任,实则始终留有余地。

  他可以容忍儿子平庸亦或顽劣,却绝不容许家族出现背叛者。

  若真有那一日……

  “为父亦难料安儿最终抉择。”

  他声线低沉,他道:

  “但定不会让人伤你分毫。”

  李毓何等聪慧,立时听出弦外之音。

  他轻抿薄唇:他道:

  “若真到那步田地……

  只要兄长未行不义,我们便留他性命可好?”

  他终究心软,即便面对可能的背叛,仍想留一线生机。

  李牧之却眸色骤冷。

  在他眼中,背叛者从不值得宽恕,血脉亲情亦不能成为例外。

  这沉默便是最直白的回答。

  李毓垂眸,指甲悄然掐入掌心。

  院中柳清雅见儿子始终垂首,只当他已然屈服,遂扬声道:

  “笺玥,扶大少爷起身。素心,速去请翠莺来上药。”

  “是。”

  “是。”

  笺玥与素心齐声应诺。

  这两名丫鬟是柳清雅昨日方才提拔。

  原先虽提了轻絮上来,又疑心是李牧之布下的眼线,为求稳妥,便择了笺玥、素心近身伺候。

  笺玥碎步上前,先小心翼翼接过那只沉甸甸的陶碗置于地上,而后轻柔地为李念安揉按僵硬的手臂,待气血稍通,这才缓缓将他扶起。

  素心不敢耽搁,立即转身往药房疾步而去。

  “大少爷。”

  笺玥替他整理凌乱的衣襟,低声劝慰,她道:

  “您便服个软罢。夫人这般,终究是一片慈母心肠。”

  她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真切关怀。

  李念安怔怔望着青石板上将散未散的水痕,母亲的执念、父亲冷峻的审视、幼弟眼中的冷漠、婉姨娘的死,恰似千丝万缕,将他紧紧缠绕,几欲窒息。

  笺玥轻轻将李念安引至柳清雅跟前。

  柳清雅执起绢帕,动作轻柔地为他拭去额间细汗,温声道:

  “安儿且安心,待提灵之术功成,一切自会好转。”

  李念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垂首应道:

  “孩儿明白。”

  见他终于顺从,柳清雅眼底掠过一丝满意,转而对笺玥吩咐:

  “传膳罢。安儿想必饿得狠了。”

  “是。”

  笺玥躬身退下。

  待笺玥离去,柳清雅执起茶盏轻抿一口,状若随意地问道:

  “安儿近来与你父亲,似乎亲近不少?”

  若在往日,李念安定要故作倨傲地抱怨父亲管束太严,可此刻他只低声道:

  “父亲待毓弟自是疼爱有加,对孩儿……不过是顺带照看罢了。”

  语气中透着恰到好处的失落。

  这般作态原是李念安刻意为之。

  他敏锐地察觉到母亲这般问话,必是另有所图。

  果然,柳清雅话锋一转:

  “安儿,你且告诉为娘,这些时日你父亲可曾提起过那晚的事?”

  李念安故作不解:

  “那晚?母亲说的是哪一晚?还请您明示,孩儿愚钝,实在猜不透。”

  柳清雅柳眉微蹙,压低声音,她道:

  “就是原定要为你施行提灵之术那晚。你父亲可曾提及盗贼、破庙这些事?”

  李念安沉默片刻,心知母亲这是在试探。

  他抬起头,目光澄澈,他道:

  “父亲从不与孩儿说这些。

  那晚……孩儿只记得做了场噩梦,特别想念母亲。”

  柳清雅闻言一怔。

  那夜变故频生,尊者所需的“药材”被破坏,杨嬷嬷身负重伤,相较之下,李念安的梦魇确实显得微不足道,她一时忘了,也情有可原。

  她略整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敷衍,她道:

  “为娘自然记得。只是那夜杨嬷嬷旧疾突发,实在抽不开身。安儿这是在怪为娘吗?”

  “孩儿不敢。”

  李念安恭顺垂首,他道:

  “只是那晚除了梦魇,孩儿再记不得其他。父亲也从未与孩儿提过什么。”

  这话倒是不假。

  李牧之向来不将公务带回内宅,莫说是李念安,便是李毓也对那夜种种一无所知。

  柳清雅指尖轻抚茶盏纹路,眸中掠过一丝精光,又问道:

  “那你父亲这几日…………可还有其他异常之举?譬如无故消失,或是避开下人独自行事?”

  李念安闻言心头一凛。

  他并非愚钝之人,自然听出母亲话中深意。

  若在往日,他定会迫不及待地将所知尽数相告,可此刻却只垂眸道:

  “父亲素来不与孩儿亲近,他的心思全在毓弟身上。即便真有什么举动,又怎会让孩儿知晓?”

  语声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

  这话实则暗藏机锋,意在提醒母亲。

  可惜柳清雅并未深究,只当李牧之当真漠视长子。

  念及眼下除却李念安再无旁人可用,她只得放缓语气:

  “既如此,你这几日便多往你父亲跟前走动。若察觉什么异常,定要速来告知为娘。”

  李念安抬眸凝视母亲,却未立即应下,反而话锋一转:

  “母亲,杨嬷嬷可是用了灵植疗伤?”

  柳清雅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自然用了。那株灵植还是你父亲所赠,莫非…………这灵植有何不妥?”

  李念安问的实则是十六公主所赠的那株保命灵植。

  往日母亲将其视若珍宝,口口声声要留作他的救命之物,如今却用在了一个下人身上。

  他本欲追问缘由,可望着母亲那双不见波澜的眼眸,忽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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