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庚将随身带的账本递了过来,冶铁监管理混乱,账目糊涂,他非财务出身,却也能看出大概来。
“听说前些日子你掉进河里了?”无忧接过账簿翻阅,不经意间问道:“怎么样?查出来谁推的吗?”
“查不出来,河滩浅,没什么事。”陆庚咳嗽了几声,他染了风寒,最近才好。
被推下河道肺部积了水,一直病恹恹的,稍微着凉,就风邪侵体。陆庚毫不在意,他用手帕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惊扰到无忧,但咳嗽实在剧烈,以至于整个脸都充血呈现酱红色。
旁边的侍从被吓得惊慌失措,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陆庚端坐不住,倒在了席上。他浑身颤抖着在席上蜷缩成一团,两眉拧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痛苦,双手抓着衣袍青筋暴起,太阳穴隐隐约约能看到跳动的经脉。
“传唤个郎中过来!”无忧着急得不顾身份,将陆庚揽在怀里查看他的情况,他呼吸急促,似乎正憋着一口气。
“怎么一个个今天手脚不利索了?端热汤来!”无忧气得大声吼叫了起来,同时手不住地在他背部叩着。过了不一会,陆庚从嘴里吐出一大口痰液,整个人神智才清醒了过来。
他手接过无忧递来的热汤茶,喝了一口,似乎喉咙间缓解了许多。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躺在了无忧的怀里。无忧不以为意,还在严肃端详着陆庚的面容。紫绀色褪去,逐渐恢复了平日的气色。陆庚两抹红晕飞上了脸,他直起身子,与无忧拉开了距离:“谢殿下,但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刚刚差点儿窒息是我救下的你!”无忧挑眉:“健康第一位,这几日不要去工部了。”
“不,账本是明面上的流向,据我观察,这多余的损耗,流向了京城几家小的冶铁作坊。”陆庚定了定神喘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几家作坊,背后都有京城的钱庄入股,经营规范,手续齐全。”
“规范齐全?”无忧心下觉得不对,冶铁业受官府管制的紧,开矿便需要费不少劲才能拿的到官府的准许官文,没什么气候的小作坊怎能轻易的办理齐全手续。
“是,顺着银钱的流向查了查,背后确实有京中高人。”陆庚顿了顿,抬眼望向无忧:“镇南王府,长孙慕雅!”
“她?”无忧陷入沉思里,长孙慕雅是当日桃花宴上出尽风头的长孙无羡长姐,确实机智过人又长袖善舞,能在京城贵胄间斡旋。但官私勾结罪名不小,长孙慕雅乃是镇南王嫡出长女,继承爵位理所应当。一生富贵泼天,何必冒着风险去买卖官府的损耗呢?
陆庚从怀里掏出一枚木牌,前面刻着镇南王府的名号。他落水后又重回了故地,捡到了这块木牌。
“虽然算不得证据,但镇南王府我派人查了查,确实投了钱在钱庄。很难说跟冶铁监走私毫无关系。”
无忧摩挲着木牌,心思却落在陆庚身上。他身体一再被折腾,脸色灰暗,刚才背着光坐着并不明显,现下在光下,两颊消瘦,却打起精神有条不紊将他查到的情况徐徐道来。陆庚说了什么她一字没听到。
陆庚凑了过来,他散落的碎发有一股好闻的松木香气,一如他前世爱用的古龙水味道。鬼使神差,无忧也身体往前倾了倾,像是被蛊惑一般,她对这个香味异常着迷。
花痴总是会翻车,陆庚只是去拿案上宣纸,一起身,无忧便慌得坐不稳,崴了脚。侍从和陆庚都慌了神,忙不迭要上前扶住她。
“不碍事不碍事……本王自己来!”无忧被这无由来的坐空吓到了,赶紧扶住衣冠正坐了起来。
旁边的陆庚眼神不免流露出担忧,无忧暗暗吃痛的神情都写在脸上,他几乎要上前掀起鞋袜查看。等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行为不妥,手已经停在了半空中。
“不要紧!”无忧立刻起身,跳了跳证明自己没有受伤。
“那就好。”陆庚讪讪缩回手。两人对酌了会,陆庚便起身回去。无忧担心得瞧着他走路不太稳当,便叫来萧羽秘密跟着。
陆庚并没有回陆府,他又他已经查出镇南王府在幕后敛财,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往下揪出一干人等。哪怕动不了整个大局,也要奋力撕开口子。
无忧支着头,不知是人心浮动,还是曲子不合心意,她觉得索然无味,也乘车马回了宫里。
朝颜在后院摆弄她新锻的横刀。刀出鞘时,银白的刀身如雪般泛着寒光。刀刃拂过青丝,青丝倏地坠落在地。
刀剑是器,劈斩便是它一生的宿命。
少女笑颜娇俏,转身便握住刀,将厚木从中劈开。余下的力气震得朝颜双手发麻,她双手握住刀,一脚抵在木头上用力踹了过去。刀轻松取了出来。
她回朝受了无数封赏,但她有意要镇守西州,女帝却断然拒绝。朝颜是岳王府孤女,来日承袭爵位,女帝想着让她做个富贵闲人。无奈朝颜无心钱财,只提着刀无言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