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答辩结束,穆叶便能毫无罪恶感地把一些婚礼的筹备工作抛给他。建立礼品清单(wedding registration)便是难题之一。
平日里逛街或网购总是恨不得能把店里喜欢的东西都搬回家。可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创建自己dream list的机会,并且有可能实现的时候,穆叶却犯了选择困难症。
一日在系上吃完晚饭,穆叶把柏舟安顿在了自己的座位,把电脑推到了他面前,“你说这个桌灯是这个妖娆一点的有味道,还是这个素雅一点的耐看?还有这个床品,是黑白配比较酷,还是蓝白相间比较温暖?”
“妖娆的,蓝白的。”柏舟看了一眼,就做了决定,而后夺过鼠标的控制权,“我看看你选了哪些?”
“你慢慢看,我做实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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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洗完澡,穆叶坐在床上抱着电脑看柏舟增减过的清单,里面似乎混入了一些奇怪而不合时宜的东西。
“这些是你加进去的?”待柏舟在穆叶身边坐下,她指着电脑屏幕上原木色的婴儿床,印着浅棕色小熊的儿童毯,挂婴儿床上旋转的音乐玩具等等问道。
“嗯。”
“这个是婚礼的礼物清单呃,你选这些会让人误会的。”
柏舟笑笑,拿过穆叶手中的电脑,往旁边一放,“那我们现在就来消除这个误会好了。”
“喂,我是认真的。”穆叶伸手抵在了靠近的柏舟胸前。
“我也是认真的。”柏舟把穆叶的手反压在了枕头上,那戏虐又认真的笑容让穆叶气得想笑。
“但是……”柏舟立刻用唇堵住了穆叶的嘴,没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从文斗升级成了武斗。
“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才到婚礼呢,我要是胖了怎么办?到时候塞不进婚纱里了。”武斗结束,穆叶关心的首要问题便是自己的身材。
柏舟笑了,“你真当我是神枪手,我们的孩子是大怪物,一个月就能长得让你塞不进婚纱?”
“柏舟,你是认真的吗?”穆叶面露忧虑。
“当然。”他捏了她的鼻子说道。
“可是,我还没有毕业,明年毕业了会去哪里也不知道。但跟现在一样,甚至更为忙碌是肯定的。真有个孩子,谁来照看啊?”
“我啊,我少接几个案子就可以了。”柏舟说得胸有成竹。见穆叶怀疑和犹豫的眼神,又松了口,软语道:“如果你实在有顾虑,再等等也无妨。”
“你真的很喜欢小孩啊?”穆叶躺在柏舟的臂弯里,看着他澄澈的双眼。
“需要加个定语,我们的小孩。”柏舟轻吻在穆叶的唇上。
“那,我们就生一个吧。”穆叶下了决心,只要他喜欢,那她便要努力为他做到。
柏舟笑了,随即再次把穆叶压在了身下,“那,我们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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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前一周,婚庆公司就开始在后院忙碌,搭棚建台搬运桌椅做装饰。
客人们也陆续到来,被安排在了指定的宾馆。只有大舅被接回了家里。老人见到他难掩激动,灰色的眼眸里闪着晶莹,“艾迪。”他伸出手。
大舅不自在地把手递了过去,任老人紧握着,只是嘴上淡然道:“我叫潘征。”
“潘征,潘征,”老人轻拍着大舅手背低声重复着,“好,跟着你妈妈姓,很好。”又把大舅上下打量一番,“还是我走的时候那么高。”这语气像是在说一个生长期的少年,可眼前的人却已过花甲。
大舅冷哼一声,“身高不只是由基因决定的。后来连饭都吃不饱,还要做繁重的农活,能长得高才怪。”
老人虽然听出了明显的怨念,却不怒反乐,忍不住笑了,“脾气也没变。你小时候,打你一顿,你能赌气两天不吃饭。”
“是哦,能记得的也只是挨了你不少打。”
老人仰头大笑了出来,“我现在打你更方便,都不用到处去找你让老三藏起来的棍子了,随手就可以。”说着挥了挥手上的拐杖。
众人听见都松了一口气笑了。大舅紧绷的脸也终于显出柔和的笑。只是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心酸,苦涩与甜蜜。
穆叶小声问柏舟,“你小时候挨过打吗?”
柏舟认真的想了想,“只记得很小的时候挨过两次吧。”
“他啊,上了两天学回来就开始威胁我,‘你再打我,我就找警察了。’我哪里还敢打他。”老人听见,接道。
“你那么牛的?”穆叶不可思议的笑看着柏舟。
“这么光辉的事迹,我居然不记得了。不过看来我从小就懂得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某人恬不知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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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是在五月的第一个周日。周五晚上回到家,穆叶就被她妈软禁在了客房,“后天就是婚礼了,你们不能见面了。”
柏舟倒还乖乖地听话,只是偶尔给穆叶发两条消息,问她在做什么。但穆叶却是个叛逆的,越不让做的事情,越有诱惑性。
晚上大家都睡了,她便做贼似的偷偷地溜出了客房,打开了柏舟的房门,悉悉索索地爬上了柏舟的床,把冰凉的手从背后伸进了他的睡衣。
“嗨!做什么呢?”柏舟捉了穆叶的手,笑着翻过身来,“不是说不能见面吗?”
穆叶环住了柏舟的腰,“你知道为什么不能见面吗?”
“不是说是传统吗?”
“确实是,是因为以前都是包办婚姻,怕结婚前见面导致退婚。所以我专门过来给你一个退婚的机会。”穆叶往柏舟身上又挤了挤,抬了下巴看着他,调皮地做出各种怪表情,“你看,我少了一个眼睛,我的鼻子是歪的,我的嘴巴太突。我是个丑八怪,你还要我吗?”
柏舟忍俊不禁,吻在穆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猪嘴巴上,“嗯,还要,要你给我生个像你这样的小丑八怪。”从嗓子眼发出来的低沉的男低音在穆叶耳畔环绕。
“柏舟,”穆叶喃喃地叫了一声。
“嗯?”
穆叶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柏舟的吻堵住。那个吻绵延不绝,似浪花拍打沙滩,穆叶被一波接一波的海浪拍打得心潮起伏。
“你想说什么?”在穆叶断续的呻吟中,柏舟才喘着气问。
穆叶微微张开了迷离的双眼,似没睡醒般问道:“你是不是颜控啊?”
柏舟展开了嘴角,再次吻了下来,“你想夸自己好看,不用拿我做借口。”
“是吗?”
“你说呢?”又是一吻。
似是吻得精疲力尽,柏舟才停下,“你该去睡觉了。”
“就这样?”被吻得意乱情迷的穆叶不甘又不解。
“我可不想我的新娘子顶着一对黑眼圈。”
穆叶悻悻地回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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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天,老天爷很是给力,几多悠闲的云搔首弄姿的在天空凹着造型。时不时地遮挡住太阳送出一抹清凉,又时不时地让阳光崭露头角给予一份灿烂。
柏舟早早地出去迎接宾客,穆叶一直待在爸妈的卧室任由造型师摆布。直到接到工作人员通知,穆叶才挽了爸爸的胳膊往后院去。彼时,柏舟已经在伴郎们的陪伴下在红毯的尽头等待。
“来了,来了。”身为best man的柏森望着红毯的另一头叫道。随即,门德尔松的“仲夏夜之梦”响起。
柏舟深吸了口气才缓缓转身。幻想了很多次自己的新娘会是什么样,马上就能亲眼见到,居然有点出乎意料的紧张。当看着穆叶在父亲的陪伴下,手握淡蓝的玫瑰向他走来时,还是惊叹的张了嘴。本来眼里全是宾客的他,此时却如进入了虚幻的隧道,隧道里只剩下了他和她。那就是他的新娘啊,一袭白裙圣洁如月,美丽的新娘。
庄严神圣的仪式之后是晚宴。
坐在旁边的昭然难得有些激动地问,“穆叶,那边那个满头银发的是GW吗?”
穆叶眯着眼睛努力地看了看正跟外公寒暄的老人,“我不知道呃,我从来没亲眼见过他。”
GW,一个跨域物理生物金融多个领域的奇才。
“是的。”柏舟答道,“爸爸到美国之后最开始就是在他的实验室实习,爸爸发的第一篇论文不是神经外科,而是物理,把他在中国做了十几年关于量子场论的理论研究总结发表了。据说那时候GW很惋惜,爸爸为什么不坚持物理研究。但因为年纪相仿,虽然爸爸后来换了专业,他们也一直像朋友一样。没想到后来他自己也变得为神经系统着迷了。”
“这么说来,外公倒也算半个老F的徒孙了。”这个发现让穆叶有些激动。
“木头,你这婚礼的宾客可以啊。你们老板就不说了,James居然也来了,还有Albert,GW这样神一样的人物。”司静说着又看了一眼柏舟,“估计还有很多隐藏的我们不了解的大牛或政界名流。你们跟摄影师说过没有,宾客的照片也多照些,到时候发给我拿去发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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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接近尾声,家人和朋友陆续致辞。本该穆叶爸爸的致辞,他让给了老人。虽说今天是自己嫁女儿,但真正的主人却是老人,在座的有一半是老人的朋友。又有语言和文化的差异,他也实在没有足够的信心站出来讲话。
穆叶妈妈搀扶着老人端着酒杯来到预留的舞池中央,在话筒前站定,“谢谢你们今天的到来,来参加我的养子柏舟和外孙女穆叶的婚礼。”老人先用中文,再用英文说了一次。
这句话结束,下面出现窃窃私语,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也太具新闻性。
等着下面的骚动慢慢平静,老人才继续,“今天是他们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刻之一,也是我到美国五十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因为他们的结合不仅仅是一个新的小家庭的诞生,更是圆了我五十年来寻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