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万幸,纪颖的左肩没有骨折,只是脱臼。
连善恕凭借所掌握的知识,轻声哄着纪颖,“颖颖,你忍一下。”
纪颖正准备点头,剧烈的疼痛已经袭来。
“啊!”她惊呼的声音响彻空旷的崖底。
“你动一动,看看还疼不疼。”
纪颖不敢大幅度动作,先是轻微地抬了抬手,“好像不是很疼了。”
纪颖身上肯定还有其他伤,当然包括连善恕自身,即使落下时有树木做缓冲,但撞伤不可避免。
然而现在手边又没有治疗的药物,也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郁郁葱葱的树林那边的天色逐渐被橙红色占领,夜即将降临,而他们只有一堆火能够御寒,连善恕再如何冷静沉着,面对山崖边夜晚的危险,也是束手无策。
疼痛得到缓解,火堆的效果逐渐发挥,纪颖身体因为冰冷不自觉发颤的行为也渐渐平缓下来。
她像是突然发觉自己只着薄薄的一层贴身衣物,整个人坐在连善恕怀里一般,羞耻之感爬上心头。
耳边听得到连善恕的心跳,纪颖的脸颊不知是羞的,还是被火烤的,隐隐泛着红晕。
纪颖想从连善恕怀里挣脱出来,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颖颖,别走,冷。”
纪颖的动作停下,转过脸与连善恕四目相对。
夜色渐近,周围的景观逐渐没入黑暗,在火堆的映照下,连善恕的面颊格外的红。
纪颖试探的伸手摸向连善恕发红的面颊,刚触碰到他的皮肤,瞬间烫得她本能地收回手。
随后意识到什么,这回手伸向他的额头,温度比脸颊还要高一些。
“你发烧了。”纪颖惊呼,从连善恕怀中挣脱,声音焦急,但站起来后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颖颖,我好冷。”连善恕的眼神逐渐迷茫起来,伸手去抓要逃的人。
纪颖急地快哭了,她没有一点野外生存的能力,因为担心和焦急,泪意不争气地又涌上来。
她强忍着不哭出来,告诫自己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脑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转而立即否定,这想法太荒唐了,且没有科学依据。
但是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传来的温度仿佛有越发升高的趋势,纪颖只能大胆一试。
连善恕只觉得身体发冷,头脑慢慢开始变得昏沉起来。
他思考着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但很明显现在的大脑有些不灵光,想什么都是雾蒙蒙的,全然没有往日的凌厉和机敏。
连善恕没有受伤,行动自如。
要说引发发烧的原因,能够想到的只有他们坠落进潭水后,他忍着冰水浸泡带来的刺痛,拼命朝着纪颖游去将她及时拖出水面。
无非是在冬季的潭水中泡的时间有点长而已,连善恕未曾想过自己的身体如此虚弱。
常年不运动的报应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降临。
这一刻的连善恕甚至还有调侃自己的心思,但很快他的身体不仅发热,也开始酸软使不上力气。
不舍得松开拉着纪颖手腕的那只手酸疼无比,眼眸中含着隐隐水光,望向纪颖的神情中竟然充满了可怜。
纪颖本就心软,如今更是对连善恕既感激又愧疚,哪里受得了往日矜贵的男人露出像求安慰的小狗狗般惹人怜爱的神情。
她主动抱住连善恕,身体贴他贴得很紧。
最初坐在连善恕怀中取暖的时候,他们虽然挨得很近,但不及现在半分。
连善恕灼热的手掌近乎本能的朝着能够降温的方向伸去,触碰到一片柔软后更是爱不释手。
纪颖忍着不发出羞人的声音,用没有受伤的左手艰难地一颗一颗解开连善恕衬衫的纽扣。
她没有将连善恕的衬衫全部脱下,只是肌肤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做他的人体降温工具。
大衣和外套搭建的小小避风港,女人环抱着男人一点点失去意识。
待纪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察觉到了异样。
她变成了一个没有身体的灵体,漂浮在一个宅邸的上空。
又是那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纪颖在这种感觉的引领下一点点飘到了一间院子。
里面隐约传来女人们交谈的声音,她想靠近,可有什么屏障在阻碍着她的接近。
纪颖不是一个八卦的人,而且牵引她的那股力量在强烈地扯着她,催促着她不要停留,快点赶往更深处的目的地。
飘走前一丝女人的声音顺着夹杂着雪花的风吹进了她耳中。
那女人说道:“活人斗不过死人,我早已没有心思去争王爷那一点可怜的爱了。”
纪颖跟着引力又到达另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明显比其他院子都要宽阔,对古代建筑没什么知识的纪颖隐约猜得出这里应该就是女人口中王爷所在的主院了。
庭院中种满了梅花,它们应季的开放着。
空中洋洋洒洒地飘散着的雪花中偶尔会夹杂几瓣梅花花瓣。
纪颖停在梅林前欣赏了一会儿难得的风景。
她身后传来无比熟悉的气息,在她回头确认心中猜想前,男人用她熟悉的声线开口说道:“颖颖,你看,又到了梅花盛开的季节……”
随后便没了下文。
纪颖回头看去,果然说话的人是连时难。
他现在的模样比二十几岁看起来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眉骨上多了一道疤。疤痕遮掩不住他面容的俊朗坚毅,反增添几分更符合他的硬汉气质。
纪颖以为他看见了自己,在和自己说话。
可下一秒连时难从她身上穿过,推开正对着梅园的书房的门。
纪颖跟在他身后飘进去,想一探究竟。
结果才迈过门槛,挂满了一整面墙的画入目,惊得她停住动作。
每一幅里都画着一个女人,有握着团扇扇风娇笑的,有低眉垂眸落泪的,有神情哀怨的;有站着赏花的,有坐着点茶的。
神情、动作、背景各异,唯独相同的是她们共用着一副面容,一张属于她的脸。
已过中年的连时难手指轻轻抚上其中一幅赏梅图中人物的眉头,动作轻缓,足见其珍重的态度。
纪颖定定地看着那幅再熟悉不过的画,心中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