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纪元11320年6月52日
遵循可以吃饭但不能睡觉的特训规则，两人在星辉下漫步了一整夜。尽管沉重的训练服束缚着身体，精神却异常清明活跃。
半年前那段特训的回忆涌上心头。那时还只是个半步入门的修行者，却在那种度日如年的高强度训练中飞速成长。原本脆弱的根基被反复锤炼，某些方面甚至超越了同龄人。
在感知、增幅、力量、治疗、封印等技能运用上，让自己这个世界之外的存在逐渐融入本土的修行体系。凭借对灵力控制的独特天赋，取得了近乎脱胎换骨的进步，蜕变的成果。
想起自己这份特殊都会感到一丝不安。那强大到不真实的力量，连自己都难以用天赋来解释。
每当与人谈及修炼历程时，总是底气不足，只因成长轨迹几乎是一片空白。
别人都是经年累月、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不过，经历过那次特训，与别人谈论时，终于可以底气十足，光明正大的表示，同样是经历了艰苦卓绝的磨砺，才能够成功驾驭这份力量。
“突击，我们现在到哪个学院区了？”任如之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这里是，”这是个好问题，按照不断变换的行走路线，所有经过的道路都没有重复。结合平日里的观察和脑海中构建的立体模型，正要通过标志性建筑进行推断时，发现，周围的一切竟如此熟悉！
“史学系学院，是咱们平时上课的地方，已经走到这里了呀！”
“回答正确。”
在思绪的模型中构建着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错落有致的教学楼，绿树成荫的公园，飘着饭香的餐厅，藏书如海的图书馆。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承载着太多的记忆。
任如之再次开口：“现在给你个考验，留意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遇到上课认识的同学就指出来。你认识的我基本都认识，不会让你有遗漏的。”
“行吧！不过这个时候，想要遇到熟人还是有点困难呢！”
“多逛几圈，能遇到多少遇到多少！”
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脚下这片熟悉的土地。短短一个学期，这里已经留下了太多珍贵的回忆：与好友并肩走过的大道，迎来第一节课的教学楼，午休时不愿回宿舍常去打盹的凉亭，下课后面临选择的各色餐厅，周末采购生活物资的商场……
随着脚步的移动，越来越多的记忆涌上心头。在这短短的半年里便创造了如此多的美好。厚重训练服下的那双眼瞳，不自觉的泛起回忆。
这一刻，心中满溢着感动与庆幸。
就在路过一处商场时，透过购物者进进出出的玻璃门开合间隙，虽然视线被遮挡，但能清晰地感知到，有一道熟悉的目光正朝这边投来。
“任如之？”身影穿过人流向这边走来：“旁边这个该不会是，胡昊吧！”
听出来了，是郎嘉乐！隔着厚重的训练服，那声线依然辨识度十足。
“裹得这么严实你都能认出来？”
“倒不是认出来的，而是说觉得只能是你。”嘉乐有些疑惑：“你们这是在参加什么活动吗？”
“不是，我在忙关于感知力的修行！”
“这样啊！那祝你顺利！我就不打扰了。”
胡昊一时卡壳，与与好友时隔许久相见，总感觉想说什么？问题是找不到话题，就这样吧！等开学后有的是话题。
“好，等有时间再聊。”
郎嘉乐离开，任如之开口评价道：“不行啊！人家出现时你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不合格。”
面对这个评价，胡昊真的好想反驳，被如此厚重的特质训练服从头顶到脚底完全包裹，气息察觉不到，只能通过感知构建的模型判断，那种体型的人多的是，能够察觉到不一样已经不错。
想了想，对于失败的辩论又有何意义？既然有这方面的训练，说明确实能做到。
“还得练！”加快脚步跟上。
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到处遛弯，脑海中早已构建出这片区域的立体模型。每经过一个转角，每路过一栋建筑都在心中自动标注。
知对方那悠闲的步调，怕是要带着我把这片熟悉的区域逛上好几圈。
随着脚步的延伸，随着时间的堆积，渐渐遇到了更多平日里一起上课的同学。但问题在于，胡昊的社交圈实在算不上广阔，仅限于同宿舍楼的几位好友、固定课业分组的搭档，以及少数曾经有过交流的同学。
所以导致，任如之以为他认识的，本人并不认识的状况。
任如之吐槽：“你认识的人，比我想象中要少很多啊！”
“平时也没什么理由去主动结识别人。”
“那你不会主动去认识吗？”任如之心中将对方太理想化，或者是因那种情感带来的滤镜，认为对方是那样的开朗与阳光，不应该会是如此的表现。
胡昊表示：“有三五个知心好友就足够，这方面就没必要强求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没必要刻意交友，至少应该认识一下同学吧？记住几个名字总没坏处。”
“再说吧！”
“别逃避呀！我是真心建议你可以多和人交流。”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认识的人不少，只是大多是参加活动时认识的，所以你可能不知道。”
“是廖凝雁，偶佳悦她们吗？”
胡昊挺意外的：“这你都知道啊！”
“拜托，我也是看过你活动直播的。”
“好吧！”
说到这里，任如之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拿出通讯器快速打起字来。
即便隔着训练服，能通过感知察觉到她手指的落点节奏。从频繁出现的词汇来看，似乎是在发送关于位置、什么时候、顺利之类的信息。
好奇：“你该不会是在给廖凝雁她们发消息吧？”
“没有，我没那些人的好友。”
“那你是在忙什么？”
“汇报当前的训练进程。”
“辛苦你了，”胡昊没再追问，安静地等待她完成手头的工作，准备接受下一步的训练指示。
看上去就像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这个放假的时间段，想要偶遇熟人确实不太容易。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谁会无缘无故在外闲逛呢？
路过商业街时，任如之突然停下脚步，给胡昊买了一杯冰镇饮品。
酸甜的口感瞬间激活了疲惫的神经。
趁着拉链拉开露出嘴巴的短暂时刻，终于可以结束内呼吸状态，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从上次进食后封闭到现在，真的快要憋死人了。
不过这样的训练也让自身的内呼吸技巧越发纯熟，现在每次循环的消耗都比最初小了很多。
细细品觉着手上这杯饮品，这份清凉让人想要一饮而尽，却又舍不得太快喝完，毕竟这是难得的能与外界接触的宝贵时刻。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真切地体会到平常视若无物的那份自由有多么珍贵。
离开商业区后，又转过了几个路口。任如之突然在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前停下脚步：
“这是什么地方？”
感知与分析着面前这栋仅有几层的建筑，感到异常陌生。或许曾经来过，但实在没有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能给个提示吗？”
“不能，很好猜的。”
更加专注地思考起来，但记忆中确实检索不到关于这栋建筑的记忆。这条路既不在上课的必经之路上，也不在购物或散步的常规路线中，甚至这片区域都很少前来！
那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沉默站立了许久，记忆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任如之见状不再强求，给出一个提示：“这里是个社团活动室。”
“我去过的社团挺多的。”
“这里有你认识的同学。”
两个提示接连给出，胡昊入更深的思索。认识的人本就不多，短时间内实在是想不起来，还能是谁呢？
记忆如走马灯般飞速倒转：六月，五月，四月，三月，二月，一月，一直回溯到开课第一天。
有一个名字浮现：
“是高景欣她们在的社团吗？”
“是的。”
一阵沉默，不禁感慨时光飞逝。想起来了，高景欣这个名字，开学第一天认识的第一个同学。
记忆中，还想起曾和她一起玩剧本杀呢！当时包括自己在内一共是4人，高景欣，慕容彩，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作为最早认识的同学，现在就是路过会打个招呼的关系！这种发展让其莫名感到怅然。明明拥有第一个认识这样的缘分，却没能发展出更深厚的友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觉得本不应该如此。
还在一起上课，见面还能打个招呼，但就是有种已经失去这位朋友的感觉。
或许也是在感叹，自己对于人际关系的漠视。
算了，就这样吧！
可是，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可惜这段没有发展成友谊的关系！
算了，其实也没必要。
可就是，心中有点小小的触动吧！
这种淡淡的遗憾像一片羽毛轻轻掠过心头。不痛不痒，却让人无法忽视。
继续漫步在学院的路上，胡昊细细品味过往的点点滴滴，一种不愿故事走向终章的怅惘在心头萦绕。陷入沉思：
若结局注定是遗憾，那此刻的美好又算什么？
只可惜，纵有千般思绪，终究力不从心。
或者说，只是他个人认为，力不从心！
任如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问，截至目前我们一共遇到过多少位共同上课的同学？”
“二十，二十，”胡昊的话语凝滞，只记得这个数字在二十到三十之间。但具体数值，却因心绪不宁而变得模糊不清。
“二十七个！”任如之关切地问道：“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需要先休息一下吗？”
胡昊没有回应，只是神情愈发低落。感叹着前方延伸的道路，不由得思考：若结局已然注定，当下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很早之前就困扰过他，并且早已有了答案：
因为事情的本身就有意义！
此刻的失落，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你还好吗？”迟迟得不到回应，任如之的语气中透着焦急，猜测是否高强度的训练已经开始影响他的身心状态。
“没事！只是，感叹这时间真快。”
听出他语气尚算平稳，但任如之仍不放心。深知对方那倔强固执的性格，她追问道：“你确定没事吗？不舒服的话，别强求。”
“心情上不太舒服，身体方面没问题。”
任如之凝视着他，眼中的忧虑清晰可见。她不确定是否该相信这个回答，但确实能感觉到对方的状态有些不稳定。
“天气很热，你不会中暑了吧？”
“应该不会，我都去过岩浆，这点温度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你中暑了，我都没事。”
“所以你只是在感叹时光匆匆？”
“是啊！不继续深造的情况下，在这里最多只能待六年。扣除各种外出研学、实习，如果再参加些重大比赛，又要耗费不少时间。仔细算来，真正能相处的时间能有个两三年就已经不错。”
“时光从不为谁停留。既然如此，我们不是更应该静下心来，创造更多值得珍藏的回忆？况且，即便学生时代结束，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原本还没理解的话中之意，可是这后半句就像是环绕在耳边，犹如晴天霹雳般，感受出来这句话非同一般：
“等等，我怎么感觉你这后半句，不对劲！”
“就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对你的宣告。”
“我没必要将话明说吧，之前你不都已经读懂了吗？”
“你想说没有可能？我想说，作为一名以科研作为目标的学子，最不缺的就钻研精神，从无到有的突破。”
胡昊猛地头疼：“不是，那位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这份不可能只是你认为的不可能。因为你的特殊处境，让你不敢迈出这一步。”
“既然你知道我无法回应你，那又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呢？”
“没有浪费时间啊！这同样是为了我，让我明白何为爱慕，何为爱。”她陈述着：“她告诉我你状况的同时，还问过我一些问题，我对你究竟是想要共度一生的觉悟，还是，只因此刻的陪伴而产生的强烈依赖。目前是后者。”
“所以我想去理解一下，究竟何为爱？”
“可是爱没有答案。”
“爱确实没有固定的答案，但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而且爱不是单方面的索取，我不会因为自己喜欢就强迫你喜欢我。我只是想通过行动，让你看到我的真心。”
胡昊惊讶于她的改变，从当初那个腼腆的女孩到现在勇敢表达心意的模样。这份情感的绽放如此炽烈，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够呛，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
“为什么不是我这种类型的？”
此刻面对任如之的期待，不想让其受到感情的伤害，不要为这个注定没有可能的未来而悲伤，胡昊心中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
要不要消除她这段记忆？
虽然无法完全抹去，但至少能让她忘记此刻的对话还是能够做到的！
应该！
可面对朋友，他终究下不了手。
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言语上还是有能够交流的可能！
“你真的变了，变得我都有些不认识了！”
“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按下了暂停键，任如之汹涌的情感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我可以承认这是你的成长，但我觉得这并非你正常的成长！我还是更加熟悉，或者说喜欢以前那个文静，懵懂的你。”
“现在这样的你，反而让我感到陌生。你越是靠近，我就越想后退。我怕继续这样下去，以后见到你都会想躲开。”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怔住了，这些未经修饰的话语，却意外地吐露了真实想法。
“怎么说呢！以前我想要帮助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可怜，甚至说很可爱，很让人心疼。但我没想到，过多的帮助反而造就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我刚才说过，我觉得这是你的非正常成长。可能就是因为墨小姐的到来，使你了解到更多本不应该由你知晓的事情。”
“对此，我还是只能说句抱歉，请不要抱有这样的期望。”
没有任何的停顿，狠下心把话一口气说完，说绝。他以为这番决绝的话会让任如之黯然离去。长痛不如短痛，就让他这个老好人当一回恶人吧！
就这样吧！
然而，结果却并不如他所想！
“那我可以理解为，”此刻任如之的眼睛好似亮了起来：“你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你对我心动过。”
“啊？”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的转折：“你怎么理解的？”
“不过我也要对你说声抱歉。我确实对你有好感，但好像，还没有真正心动过。所以我认为这或许就是爱慕与爱的区别。”
胡昊哑然，这个女孩的思维让他完全跟不上节奏。
只听对方继续说着：“我之前说过，这既是为了弄清什么是爱，同时也是一次尝试，如果能突破你的心墙最好，若不能，我也不会损失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这前后矛盾呢？”
“大概是因为，现在我是用理性分析的角度去跟你探讨这件事情，和感性冲动时的表现当然会有差别。”
“我真的都有些不明白你想表达的含义。”
“那我给你总结一下！我确实对你有好感，但还没到心动的程度；至于是否能够让你再次心动并接受我？能的话最好，不能的话那也无所谓，毕竟这又不是生命的唯一。”
“所以你放心，通过你的言语可知，你是喜欢弱势的，喜欢我的文静，喜欢我的腼腆，所以我还是会用那种方式与你相处，从而尝试，能否通过陪伴来让不可能成为可能。”
胡昊沉默，真感觉对方精神不正常！直觉上的答案却觉得，这话完全是真心真实的。
“另外，”任如之像个谈生意的商人：“我赋予你一个权利，如果说我的言行举止超过了你所认定，朋友的范围，我就会彻底结束这个尝试！”
“你不会做傻事吧？”
“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没必要。”
面对这样的结果，胡昊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不论怎么说，能够取得这样的谈判结果已经不错。起码这定义的主动权在自己的手里，至于接下来会如何，就看对方之后的表现。
还是狠不下心来彻底结束这段可能！
或者说此刻彻底拒绝的成本远高于暂时如此的成本。
算了，这样挺好的，先看看吧！
“随便你吧！”
“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任如之已经转身向前走去：“该去往下一个学院区了！”
那话语中的情绪，日常的就像是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仿佛方才那场关乎真心的谈判，不过是午后的一场幻梦。